寒門亦錦繡

第七十二章 試探

趙粲邊說邊在心里嘀咕。

陸卿云是唱的哪一出,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又是青年才俊,不聲不響自己把親事定下了?

不過這人一向就是個強盜兼土匪,家里又沒長輩,做出這樣的事也不足為奇。

可這姑娘,又是哪一路的?

還未過門,不在家中待嫁,跟著陸卿云跑到這危險之地來?

他犯了疑惑,又悄悄掃解時雨一眼,沒想到解時雨機敏,睫毛齊刷刷一動,目光就像雪地中的獵手,刷的一下就抓住了他。

趙粲收回打量解時雨的目光,憨厚一笑,摟住陸卿云的脖子,拉著他就往城里走。

“老弟,”他一手摟住他的脖子,一邊親親熱熱指點江山,“看到沒,這來的都是陪酒客,今天不把你灌醉,我都對不起挨的這些凍。”

他比陸卿云矮一個頭,摟脖子摟的辛苦,親熱完畢立刻放了下來。

陸卿云一揮手將尤銅招來,耳語兩句,尤銅就不聲不響的將解時雨三人帶走了。

趙粲很是不滿的嘟囔起來:“老弟,你見外了不是,你未來的夫人,那就是我的弟妹,我府上難道還會招待不周?”

陸卿云順著他往前走,笑而不答。

趙粲愛熱鬧,而且是粗獷似的玩樂,云州苦寒,他能生生從這里淘換出十幾個花團錦簇的女子,能歌善舞,專門伺候他一個。

為了陸卿云一行人前來,府上也布置的紅紅火火,鑼鼓喧天。

一排樂師在門口吹吹打打的迎接,偶爾還蹦出來一個吹嗩吶的,艷壓群芳,聽的人不知道眼下是出嫁還是出殯。

作為皇子,趙粲可以說是非常的親民了。

進了府門,里面篝火成堆,酒肉滿桌,全是豪放的好漢做派,趙粲拉著陸卿云坐了上首,馮番和莊景坐了下方,剛坐下,就有一堆女人左左右右的圍了上來。

莊景不是好漢,不論是大碗酒大塊肉,還是搔首弄姿的女人,他一樣都吃不消,苦著張臉支撐。

馮番隨遇而安,樂呵呵的,一張大白臉在女人堆里,像是她們的媽媽。

陸卿云和趙粲,又是另一種景象。

趙粲比陸卿云大不了幾歲,面目上也有三分相似,都是大眼睛高鼻梁,但趙粲是國字臉,膀大腰圓,說他英俊,那屬實有點夸不開口,只能馬馬虎虎,夸贊他不拘小節。

好在他是個皇子,女人不敢不奉承他,小心翼翼的靠在他身上,很有種逼良為娼的感覺。

陸卿云倒是無可挑剔的漂亮,可惜神情冷酷而且淡漠,目光銳利似刀鋒,輕描淡寫的那么一眼,花枝招展的女人們就卻步了。

趙粲對著陸卿云搖頭:“老弟,原來我以為你不近女色是那方面有點毛病,現在我看出來了,你是為了未來的夫人守身如玉。”

陸卿云將兩條長腿伸直,架在兀子上,笑道:“人生難得一知己。”

趙粲看他那神情,當即嗤嗤的笑起來,然后連說了四五個妻管嚴的笑話,說的熱鬧非凡。

酒過三巡,忽然有個光頭莽漢從兩側酒桌中站了出來。

“殿下,屬下聽聞陸大人身手了得,侍衛親軍中無人能敵,屬下想討教一二!”

他塊頭非常大,就連那個光頭也比別人要大上一倍,大冷天,只穿一件單衣,皮肉一塊塊隆起,外面緊縛一件皮甲,魁梧成了一座小山。

推杯換盞的手都停了下來,目光一分為二,一分看向趙粲,一分看向陸卿云。

趙粲將眉毛一擰,罵道:“西山,你當陸大人是什么人,你要打,自己去找你手下那些玩意兒打去!”

西山不依不饒,上前一步:“殿下,我手下那些貨色,誰贏得了我?我就想跟陸大人過過招,點到為止嘛,又不會傷著大人。”

他直沖沖的看向陸卿云,陸卿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臉色是太陽照不到、風也吹不到的冷。

趙粲看向陸卿云:“陸老弟,要不你就跟他比劃比劃,這小子是我手下一員大將,狂的很,再沒個人教訓他,我都快壓不住他了。”

陸卿云冷漠的臉上帶了一點笑意:“好,不必點到為止,就死傷自負吧。”

他起身,脫下身上沉重的披風扔到椅子上,再將里面的團領衫袖口撕開,扯下兩條布帶,扎住兩端袖口,將長袍挽進腰帶中。

一步步走下臺階,他站到了西山面前。

他身材高挑修長,比起在座的每一位都顯得白凈斯文,站在西山面前,越發顯出了西山的魁梧和龐大。

“陸大人,當真是生死自負?”

陸卿云點頭,眼睛里不帶感情,西山看著這雙眼睛,不知為何,感覺這是一尊神像在漠然俯瞰自己。

好像他是一團死肉。

他咽下口水,擺出了架勢,朝趙粲大喊:“殿下,要是我失手了,您可得給我作證,別砍了我的腦袋!”

圍觀者一片嘩然,感覺陸卿云是來送死的。

莊景看向馮番:“這、您......您不管?”

陸卿云要是死在這里,他們這一行也都不必回去,直接就地入土吧。

馮番瞇著眼睛:“我管誰?管陸大人?我沒這個膽子,你去勸下,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看好你。”

莊景閉嘴了。

議論聲漸漸消失,所有人目光都像是受到了刺激,緊緊盯在了陸卿云和西山身上,而且都不自覺后退,避免遭受池魚之殃。

西山先動。

這樣的打斗,他感覺自己勝算已經到了九成,所以并不打算在陸卿云身上浪費時間。

酒,再不喝就要涼透了。

揮出鐵拳,帶動風聲呼呼作響,他的手指上套著鐵指套,一拳打出去,就帶出了鐵銹氣。

陸卿云側身躲過,右手在側身的一瞬間,兩指從西山胳膊上劃過。

比起西山的力道,他這一劃微不足道,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拳落空,西山回身又是一拳,眼看陸卿云步步后退,已退到桌邊,他拳頭虎虎生風,已經預備著一拳擊向陸卿云的頭骨。

這一拳下去,陸卿云的腦袋非碎不可。

莊景猛地閉上眼睛,死死抓住椅子扶手,心想陸卿云一死,他立刻便帶上解時雨離開云州。

三皇子,不好惹。

趙粲直接站了起來,險些將酒碗捏碎,一聲驚呼就要出口,想看看陸卿云這回如何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