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邦聽解時雨一席話,覺得解時雨某種程度上很像一個乾綱獨斷的君主。
而他們這一幫文武能臣,文的還沒有出謀劃策的水平,只會按吩咐行事,武的全都見不得光,藏頭縮尾,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沒。
解時雨這位主子,領著他們這么一幫人打天下,不僅不能高枕無憂,坐享其成,還得殫精竭慮的謀劃,盯著他們以免出錯。
這么一想,胡邦感覺自己用處不大,很是慚愧。
他決定拍馬屁作為彌補:“姑娘的見識,我望塵莫及。”
解時雨不以為意:“什么見識,歷朝歷代,史書上記載的這樣的事還少嗎,無非是現在的人自命不凡,不肯以史為鑒罷了。”
她又問:“侍衛親軍的人都去了兵部哪些地方?”
胡邦搖頭:“傅尚書只接了一個,我沒問李旭這個人在哪里,問的太多,我擔心李旭會反感。”
他又將自己給李旭支招的事說了。
解時雨想了想:“上一次京府衙門查我謀產一事,李旭就是去了侍衛親軍,后來是他和莊景來的,這么看來,和陳府尹交好的人應該是馮番。”
“馮番?”胡邦笑道:“這個人的嘴碎是京城出了名的,誰都想從他嘴里打聽點什么,不過又打聽不出什么。”
這也算是一種天賦。
解時雨又問:“白丹縣主身邊有個舊仆,皇上恩賜脫去奴籍,賜了主家姓,如今似乎就在侍衛親軍當差?”
胡邦點頭:“這小子低調的很,若非姑娘提起,我都要把這個人忘了。”
恐怕不止是他,這京城的人都快要忘記此人了。
解時雨想了片刻:“那就一事不煩二主了。”
隔天,在一群英才中毫無特色的馮番,受了陳府尹的請托,準備去找傅子平閑聊一番。
天熱,馮番又胖,馬在他胯下也受了累,顯出一種不堪重負的疲勞之色。
街上有閑漢笑著調侃了一句:“這位大老爺,您這馬可得歇歇了。”
馮番也熱的臉上全都是汗珠子,看了看時辰,干脆翻身下馬,進了茶樓。
李旭恭恭敬敬的跟著他:“馮大人,真是辛苦您了。”
馮番取下帽子,一張臉又白又胖,滿月似的打眼。
“嗨,辛苦什么,這傅子平也是的,吊著我們步軍司的人,他有本事,怎么不去攔著殿前司,欺軟怕硬,你就應該當場質問他!”
侍衛親軍三司中,殿前司也有一個要調換進兵部,傅子平就只接手了這一個。
李旭很老實的回答:“我不敢。”
馮番笑了一聲:“那也是,不過傅子平也是小家子氣,這事最后不還得做嘛,為難你有什么用,等陸大人回來,你看他敢不敢攔著。”
李旭連忙道:“您能幫忙,我已經很感謝了。”
馮番連喝了兩碗冰荔枝水:“我哪是幫你,這事要不是你說,我都不知道這么不順,幸虧知道了,不然陸大人回來,我也少不了挨罵。”
他站起來擦了擦汗,下樓梯準備繼續走,走了沒幾步,在樓梯口就被人給攔住了。
陸鳴蟬從一旁的屏風后面伸出個腦袋:“老馮!”
馮番嚇了一跳,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拍著心口道:“林世子,你干嘛呢,嚇我一跳。”
陸鳴蟬對他很有好感,覺得他這張臉非常的和藹可親,笑嘻嘻將手里的糖花生塞給他吃:“你要去哪兒?”
馮番接在嘴里:“我去公干。”
陸鳴蟬拉著他的袖子不讓他走:“這么熱,公干什么啊,我請你喝糖水,喝了糖水再去。”
他又沖李旭招手:“你也來,我也請你。”
馮番也確實熱,當即點頭:“也行,林世子的請,難得遇到。”
李旭一團和氣的跟著點頭,心里卻知道絕不是喝糖水這么簡單。
這個鎮國公世子,人小鬼大,一定另有所圖。
兩人跟著陸鳴蟬進了雅間,雅間很大,又干凈又涼快,里面赫然端坐著個解時雨。
“解、解姑娘。”
馮番又嚇了一跳,因為和解時雨走過一遭云州,深知這姑娘是何等貨色,此時見了她,就仿佛是見了一個女版的陸卿云——人味不足,邪祟有余。
李旭則是沉默著,假裝自己不存在,跟著馮番一起坐下,儼然將馮番當成了盾牌。
解時雨也沒多看他。
陸鳴蟬拿著菜單子大點一通:“叔,你吃啥?”
馮番和解時雨這么面對面坐著很不自在,胃口也一同縮小:“喝點甘草水吧。”
陸鳴蟬給他點了份冰雪甘草水,也沒忘記李旭,自作主張的給他點了冰雪元子。
馮番再次擦了擦汗,臉上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
想到解時雨在荒漠中猜到徐定風想拿她頂罪,毫不猶豫的逃跑,他就如坐針氈。
這姑娘可不好惹。
“解姑娘找我,可真嚇我一跳,你不是在巨門巷待嫁嗎?”
解時雨笑道:“這次找您,其實是為了鳴蟬的事。”
陸鳴蟬連連點頭,正要回答,聽到外面伙計的動靜立刻閉嘴,起身去開門。
他親自將一大堆東西運了進來,一樣一樣擺好,又關上門,才道:“叔,我要上進呢。”
馮番連忙道:“上進好,是該上進,怎么,有我幫的上忙的?”
解時雨笑道:“聽聞馮大人在京城交友廣闊,兵部尚書傅大人和您也是好友……”
話沒說完,李旭就“噗”的一聲,將甜水從鼻孔里噴了出來。
他連忙拿帕子捂住口鼻,拼命忍住咳嗽,斷斷續續的道歉。
他實在是想不通解時雨的用意。
馮番沒理會他的驚訝,而是放下手里的冰碗:“嗬!傅子平這家伙,還挺搶手,不過你們怎么不去找鎮國公?”
陸鳴蟬嘿嘿兩聲:“我爹不管事兒,怕四皇子拿他做筏子。”
“那也是,”馮番來了精神,“你們找傅子平是想干什么?”
陸鳴蟬道:“我之前在兵部點軍械,覺得兵部不錯,想去兵部謀個差事。”
馮番看他一眼:“兵部還用你覺得不錯?這好辦啊,兵部用人不走吏部,和咱們侍衛親軍一樣都是另外一套規矩,等陸大人回來,你直接問他要個官不就行了。”
陸鳴蟬立刻搖頭:“那怎么行,那我要是做錯事,會連累我大哥的,再說我大哥這名聲可要緊的很。”
“臭小子,”馮番瞪他一眼,“我的名聲就不要緊?”
陸鳴蟬笑嘻嘻的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