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伯夫人暈暈沉沉回到府里,恨不能大病一場,躺下就不起來了。
可是她沒有這個福氣,她還要給她那個貴氣凌人的小姑子收拾爛攤子。
彭城伯夫人讓人去請丈夫和長子。
毫不意外,她把事情一說,父子兩人全都傻了。
太皇太后的父親名叫杜添,先祖名叫杜孟青,乃前朝秀才。
太祖尚未登基時,杜孟青由同窗引薦,做了太祖的幕僚。
太祖登基后,杜孟青曾任太常寺少卿,好景不長,杜孟青卷入當時的一樁政案,杜孟青官降兩級,外放西京做了同知。
其實杜孟青受到的處罰并不重,且,西京府的同知一職也是好差事。以他與太祖昔年的主仆情份,在西京熬上幾年,重返京城并非沒有可能。
但是杜孟青心灰意冷,郁郁寡歡,來到西京的第二年便病逝了。
杜孟青成親后子嗣艱難,連納幾房妾室方得一子,他死的時候,幼子年僅五歲。
杜孟青死后,杜家便留在了西京,漸漸的,便被世人遺忘了。
高宗年間,韃子作亂,高宗御駕親征,大獲全勝,得勝慶祝之時,卻突遇刺客,危急關頭,西京派去送賀表的一名八品經歷沖上前去,為高宗擋下一箭。
這位經歷便是杜添,杜孟青的孫子,太皇太后的父親。
杜添從此平步青云,官至正二品布政使,可惜杜家子嗣不興,與先祖杜孟青一樣,杜添膝下只有一個庶子,便是太皇太后的弟弟杜秋白。
太皇太后受封皇后的第二年,杜添去世,彼時杜秋白只有四歲。
杜秋白五歲襲爵,七歲夭折,現在的承恩公是太皇太后從杜氏族里過繼的,記在杜秋白名下。
太皇太后和杜秋白都是生于西京,長于西京。太皇太后沒進宮時,有一個手帕交,那便是胡太后的姨母袁夫人。
太皇太后在宮里也曾經有過一段艱難日子,那時她甚至想過讓尚未出嫁的袁氏進宮幫她固寵,不過她晚了一步,袁氏高嫁,嫁給了衛國公次子陸知文。
當時,勛貴之中最顯赫的便是定國公府和衛國公府,高宗駕崩后,太皇太后能夠迅速把持朝政,衛國公府功不可沒。
衛國公府沒有與保康帝年齡相當的嫡女,袁氏一番思量之后,決定送自己的外甥女胡氏進宮。
袁氏的這一決定,差點把衛國公府的老夫人給活活氣死,無奈袁氏與太皇太后私交篤厚,衛國公老夫人以及妯娌們也只能忍氣吞聲。
胡家并不顯赫,這些年一直在依靠衛國公府,好在胡氏的父親是個知分寸的人,在胡氏進宮之前,他讓胡氏到衛國公府給老夫人磕頭。
可也只是磕頭而已。
一年后,衛國公去世,眼看爵位要落到世子手中,袁夫人不甘心,與丈夫一起設計害死了衛國公世子,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世子出殯那日,袁夫人和丈夫陸知文,以及兩個兒子全都死在回來的路上,后來查明,殺死他們一家四口的,是世孫陸玉臨。
當時,陸玉臨只有十七歲。
陸玉臨在殺死袁夫人一家之后,便失蹤了,從此下落不明。
衛國公府的爵位落到了衛國公的庶子陸知朋頭上。
但是陸知朋早就被衛國公老夫人給養廢了,除了吃喝嫖賭什么也不會,以前有父親和長兄管著,他還不敢太離譜,如今他成了當家人,沒有人能管他了。
短短三個月,陸知朋便因孝期嫖宿被御史彈劾,如今的衛國公府,在太皇太后眼中已經沒有用了,自是不會再維護了,衛國公府爵位從世襲罔替變成了三代。
可是陸知朋卻仍不收斂,沒過多久,他在青樓里打架,當場被五城司抓個正著,且,此時,他仍在孝期之中。
衛國公府被奪爵,一年后,陸知朋服用五石散后,以為自己要乘風而去,光著身子跳樓死了,陸知朋早被掏空了身子,膝下無出,曾經風光無限的衛國公府陸家,從此煙消云散。
衛國公府倒了,一直依附于衛國公府的胡家就更不行了,即使貴為國舅,彭城伯也只能混日子。
現在得知胡太后竟然把小皇帝給弄丟了,彭城伯除了傻眼,什么主意也拿不出來了。
彭城伯有兩個伶俐的清客,可這事也不能與他們商量啊,彭城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屋里走來走去。
彭城伯世子胡興也沒有辦法,他急著出去,正要走的時候,彭城伯夫人一把拽住他:“這件事就只有咱們一家子知道,你到了書院切切不要對別人說起。”
胡興抓抓腦袋,他其實還真想和朋友商量,聽到母親這樣說,他便說道:“我有個朋友,以前也在樹人書院讀書,現在他去了飛魚衛撫監許懷義府上,他家出事時,我曾經幫過他,還借了銀子給他,前兩天他讓人給我送過信,讓我有事可以到許府找他,不如我現在就去找他,請他幫幫忙,若是讓飛魚衛去找,說不定能找到小皇帝呢。”
彭城伯夫人嚇了一跳,她指著兒子罵道:“你是傻了吧,這事若是讓許撫監知道了,他難道不去報告太皇太后嗎?你姑母就沒有退路了,你姑母若是出事,咱們這一家子也就完了。”
胡興撇嘴,道:“我和小顏說一聲,不讓他告訴許懷義不就行了?飛魚衛里那么多人,悄悄找幾個人去查這事,我就不信許懷義就能知道。”
彭城伯夫人見兒子把她的話不當回事,氣得不成,正要再罵,胡興卻掙開她的手,一步竄了出去。
“你回來,不許去!”彭城伯夫人喊道。
“阿娘,您就放心吧,小顏欠我人情,他不會出賣我的。”
見胡興跑遠了,彭城伯夫人無可奈何,一轉身卻看到彭城伯不知何時坐回到椅子上,正在有滋有味地吃點心。
彭城伯夫人沖過去,把彭城伯送到嘴邊的點心奪過來:“這都到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閑心吃點心?你快去把興兒叫回來。”
“為何要叫他回來?我覺得這說不定還是一條好路。”彭城伯說道。
“好路?他那個什么朋友,是在許懷義府上,那許懷義是什么人,這事若是傳到他耳中,你妹子就等著被廢吧。”彭城伯夫人越想越氣,在心里埋怨自己那死去的親爹,當年怎么就給自己找了這么一門親事,這胡家人無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只會自做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