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的宅子只是一座小三進,胡興站在門前,有些錯愕,這宅子比他們彭城伯府還要寒酸。
墻皮已經脫落,門前的石階殘缺不全,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壓根就不是官宅。
許懷義有品級,有實缺,但他卻是太監。
胡興有些迷糊,莫非許懷義不配住官宅?
更或者,他走錯地方了,這里不是許懷義的家?
胡興轉身想走,卻看到兩名飛魚衛向這邊走來,看來沒有走錯,這里就是許懷義的家。
兩名飛魚衛也看到了胡興,其中一個皺起眉頭,問道:“彭城伯世子?”
胡興嚇了一跳,他這算是在飛魚衛掛上號了嗎?飛魚衛的人竟然能一眼就認出他來?
“是,是......”胡興下意識點頭稱是。
“胡世子來此處做甚?”飛魚衛的口氣并沒有因為對方是胡太后的侄子而有不同,依舊是慣常的冷傲肅然。
“我,我找顏景修,我和他是同窗。”胡興連忙解釋。
“顏景修?”飛魚衛上下打量著胡興,就像是懷疑他的身份一樣。
胡興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他已經想要打道回府了,可是站在飛魚衛面前,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是,是顏景修,他就在許......許大人手下,手下。”胡興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會不會搞錯了,顏景修根本不在這里?
那名飛魚衛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其實也只是幾息之間,可是胡興越覺得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難怪大家提起飛魚衛便談虎色變,這些人恐怕都是天生的煞星,只是站在面前,就讓人不寒而栗。
那名飛魚衛似乎終于看夠了,他冷冷地說道:“你站在這里不許動。”
說完,他便走到門口,敲了幾下,一個白發無須的老者打開了門,那名飛魚衛和老者說了幾句,老者便向胡興看了過來,轉身朝著里面喊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一名同樣沒有胡子的老頭從里面走了出來,慢悠悠地走到胡興面前:“嗯,跟咱家走吧。”
老頭的聲音又尖又細,胡興腹誹,許懷義這里的下人居然都是內侍!
這算是違制了吧。
除了皇宮,也只有親王和公主府里能有內侍,就連郡王府都不行。
這許懷義自己就是個閹人,他也配讓內侍伺候。
那名老太監看了胡興一眼,便猜到這少年在想什么,他尖著嗓子說道:“咱家早在五年前就受了皇恩,出宮養老了,許大人心善,收留了咱家。”
原來如此,胡興揚揚眉毛,他就說嘛,借給許懷義幾個膽子,也不敢使喚太監,可若是被放出宮來的太監,那就不一樣了,這些人出了宮,就是尋常百姓而已。
胡興跟著那名老太監走進許府,府里和外面也差不多,同樣的陳舊,顯然,許懷義搬進來以后就沒有修葺過。
老太監七拐八拐,帶著胡興走到一個小跨院門前:“行了,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咱家走了。”
胡興連忙謝過,正想敲門,院門便從里面打開了。
“小顏,我總算找到你了,哎呀,許懷......許大人怎么住這破地方?”
沒等胡興繼續說下去,里面的人便把院門重新關上。
胡興打量著面前的少年,和以前沒有兩樣,依然干凈整齊溫文而雅。
“小顏,我以為你早就不在新京了呢,那天收到你的信,把我嚇了一大跳。”
“小顏,葉盛有沒有來找過你,我告訴他你在許懷義門下時,他都驚呆了,那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只雞蛋。”
顏景修微笑,笑容如三月的春風,令人舒適愉悅。
胡興浮躁的心情也因為這笑容而平靜下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是廢話:“難怪你們都說我傻,我還真是傻,你和葉盛那么好,他知道你在這里,怎么可能不來找你呢,我說得對吧?”
“沒有”,顏景修依然微笑,“他沒有來找過我,同窗之中,我只告訴了你,也只有你來找我。”
胡興怔了怔,顏景修只告訴他一個人了?
對啊,葉盛是不知道的,還是他告訴葉盛的。
“你和葉盛不是最好嗎?你為什么不告訴他?”胡興不解。
顏景修依然在笑,但是笑容里卻多了幾分凄涼:“我知道外面有很多關于我的謠言,同窗們都想與我劃清界限,可我知道,你一定會信任我。”
后面的話,顏景修沒有說,可是胡興卻已經感動了,那天他剛出家門,便看到了顏景修,顏景修是來找他借錢的,他二話不說,便把隨身帶的銀子全都給了顏景修。
他很得意,他是樹人書院里公認的差等生,可是顏景修卻是公認的大才子,現在怎么樣,大才子也要找他這個差等生借銀子,他牛逼吧,太牛了!
那時顏景修便對他說,以后無論遇到什么事,只要他能幫上忙的,一定會幫!
瞧瞧,現在他就來找顏景修幫忙了。
一個時辰后,胡興走出了顏景修的小院,他心情舒暢,行走如風,他沒有找錯人,爹娘看來天大的事,在顏景修面前只是小事一樁。
一天之后,一個孩子被悄悄送進了過去的福王府,現在的行宮。
胡太后打量那個孩子,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與柴冉竟有五六分相像。
胡太后卻全無喜色,她對彭城伯夫人說道:“用這孩子騙騙那些沒見過皇帝幾面的官員倒還行,可卻騙不了福王,更騙不了齊慰,還有太皇太后,她早晚是要回來的。”
彭城伯夫人早就不想應付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姑子了,可是現在大家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她想不理也不行。
“太后娘娘,這孩子只是找來臨時充數的,興兒已經讓人去尋了,現在城門都關了,別說是小孩子了,就是當官的也不能想出城就出城,所以只要小皇帝還活著,就一定還在新京,只要他還在,那就不怕找不到。”
胡太后的情緒卻并未因為這番話而平復下來,她憂心忡忡地說道:“他們幾天能找到柴冉,一天?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