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暗,喧囂了一天的靖國公府逐漸變得安靜。
崔衡玥往外探頭看了看,見院子里空無一人,仆人們已然回房睡覺,于是就關上房門。
見她這樣,溫娘子就知道她在宮里肯定發生了什么事,便問:“你在宮里如何?”
“還能如何?自然是被有心人刁難了。”崔衡玥一邊回答溫娘子的問題,一邊翻找今日帶回來的東西。
溫娘子走了過來,壓低聲音:“是太后?”
崔衡玥輕輕地“嗯”了一聲,將兩個玉瓶塞到溫娘子手中。
“這是什么?”溫娘子打開玉瓶,湊近瓶口聞了聞。
淡淡的香味,聞著很舒服。
崔衡玥坐下來,淡淡說道:“這是無痕露,可消除疤痕,太醫令說這種藥十年才能煉制一瓶,效果很不錯。
“你試試,若是對你有用,宮里還有兩瓶,到時候我幫你去取。”
溫娘子眼神微動:“無痕露是御用之物,這藥是陛下給你的吧?”
御用之物?
沒想到這種藥還大有來頭,崔衡玥扯了扯嘴角:“是,不過我用不上,你用吧。”
溫娘子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她突然將玉瓶放在桌上:“我那是陳年舊疤,早就消除不了了,這種藥對我的疤沒用,你自己留著用吧。
“你年紀還小,雖然不是傷在臉上,但是身體上也不能留疤。”
崔衡玥眉頭微皺,不耐煩地拿起玉瓶,想塞給溫娘子:“身上有疤又怎么了?我又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溫娘子躲開她的手,冷聲道。
崔衡玥手頓住,看著溫娘子的眼睛,語氣淡淡:“是嗎?你真的不在乎?”
“沒錯,我”
本想說不在乎的溫娘子對上崔衡玥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睛,后面的話頓時堵在喉嚨里。
她不在乎嗎?
不,她在乎。
她才二十幾歲,想光明正大地露出自己的臉;想大聲告訴世人她的祖父和父親沒有罪,她不是罪臣之女;她還想聽人贊美她的容貌。
“拿著吧,我還有事請你幫忙。”
崔衡玥不容拒絕地將玉瓶塞回溫娘子的手中,繼續說道:“我今晚有急事要出府一趟,你守在這里,不要讓人發現了,我天亮之前會回來。”
溫娘子看了看玉瓶,手握緊,又抬頭看向崔衡玥:“你要去干什么?”
“見個人。”
話落,崔衡玥已經進入內室。
再出來時,崔衡玥身著夜行衣,后腰處別著一根燒火棍。
“我走了之后,你就洗個臉試一下無痕露,堅持用完這兩瓶。”
崔衡玥特意走過來叮囑溫娘子,然后往窗戶走去。
走了兩步,她又退回來,小聲提醒溫娘子:“還有,防著點水芙和水蓉,她們不可信。”
說完,就輕手輕腳地走到窗戶邊,翻身躍了出去。
室中一片安靜。
溫娘子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終是抬起腳走向水盆。
洗干凈臉,她坐在崔衡玥的梳妝臺前,看見鏡中那張丑陋的臉,突然激動起來。
她憤怒地伸出雙手,想將梳妝臺上的東西通通砸碎,以泄心頭之恨。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首飾盒時,她突然停了下來。
這是崔衡玥的房間,這些東西也是崔衡玥的。
溫娘子清醒過來,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她拿過玉瓶,挖了一勺無痕露抹在臉上,再用掌心推開,抹勻。
冰冰涼涼,淡淡清香,溫娘子狂躁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自從府中出了刺客一事,崔權就命人加強了府中的防守。
崔衡玥深知這一點,所以她從靜蘭苑出來之后就很小心,沒有從屋頂走,而是選擇了從府中的小道。
她藏身于黑暗之中,朝著目的地慢慢前行,若是遇到巡邏護衛,就躲在黑暗處耐心地等待他們離去。
若是不確定某處有沒有暗衛埋伏,就丟出一顆石子,打探虛實。依靠這個辦法,崔衡玥躲過了好幾處的暗衛。
短短一刻鐘的路程,崔衡玥用了半個多時辰,才來到三房程氏的院子外。
崔衡玥沒有立即進去,而是仰頭看向夜空。
今晚云多,時不時就會擋住月亮,崔衡玥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
沒過多久,月亮逐漸隱入云層中,周圍一片漆黑。
崔衡玥抓住機會,縱身翻入院墻,朝著東南方向奔跑。
周圍又逐漸亮起來,月光灑滿地,眼前一片清晰。
崔衡玥躲在樹后,仰頭看向樹枝,枝繁葉茂,若是有人藏在上面,她也發現不了。
想到這里,崔衡玥掃視周圍,確認安全之后,迅速爬上樹。
樹上并無人,虛驚一場。
崔衡玥躲在樹上,看向院墻外面。
這面院墻離她所在的大樹有兩丈遠,而院墻有一丈多高,對于她來說,這不算什么,但她得確認外面沒有護衛。
崔衡玥從腰間荷包中掏出石子,扔向墻外。
“咚!”
不大不小的落地聲響起之后,周圍毫無動靜。
崔衡玥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
于是,崔衡玥趁著月亮又一次隱入云層時,跳下大樹,奔到墻下,一躍而起,翻出墻外。
她的動作很快,趕在月亮露臉之前,又迅速遠離靖國公府。
一炷香之后,崔衡玥來到一處宅子前,她仰頭看了看門匾,隨后繞到側門,翻墻而入。
“什么人?”
青柏拔劍相向,直刺過去。
崔衡玥摘下面巾:“是我。”
青柏急忙剎住腳步,抽回寶劍。
“原來是崔小娘子,得罪了。”
“無妨,帶我去見宋小郎君。”
青柏收起寶劍,領著崔衡玥去往后院。
“三郎吩咐了,崔小娘子來了就直接進去,不用通傳。”
青柏站在正房門口,示意崔衡玥進去。
崔衡玥什么也沒說,抬腳踏入房間。
聽到腳步聲,宋卓行從書案后面抬起頭來,見是崔衡玥,雙眸一亮,急忙起身相迎。
“你怎么來了?”
崔衡玥徑自坐在桌子旁,端起茶壺正準備倒茶,聽見這話,側頭看著宋卓行:“怎么?你不歡迎?”
“當然不是。”宋卓行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茶壺,往杯中注入茶水。
他將茶杯遞給她,解釋道:“靖國公府最近加強了守衛,府里府外還有暗衛埋伏,我都不敢靠近靖國公府。
“我還以為你會在白天找個時機出來,沒想到今晚就來了。”
崔衡玥一口喝光杯中茶水,神情凝重:“遲則生變,我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