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格說完瞧那九瞪著自己不說話,心里惴惴的,知道自己提的事兒有點越性。
“那爺,我入宮多虧了玉榮照應,不然替皇后主子辦事也沒這么便當,以后咱們主子再有差事,少不得也要玉榮幫襯,您是不是也覺著,我得當回事不是?”她這是有些耍賴,還捎帶著威脅。對著那九,她確實不像對著二爺那樣怕。
話說回來,一個好漢三個幫,就說這次,要是玉榮非安排她在太后跟前伺候,她更不能有機會給主子下藥了。
那九瞧著素格一臉的仗義,和一臉的討好,竟說不出不成的話來。
素格又腆臉討好的笑著,“那爺,您瞧寧嬪主子最近得圣寵,回頭有了好消息,我給皇后主子辦的差事就成了!”
那九本來聽她耍賴還有幾分理,再聽她邀功請賞的一說,頓時瞠目結舌。
合著這位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還想著幫皇后替萬歲爺誕下皇嗣,她還以為。。。。。。
那九突然有點愧疚,主子爺啊主子爺,怪道您說這是只懵鵝訥。可不嘛。您什么都不告訴她,她可不就是只呆鵝?!
那九咳一聲,清清嗓子道,“素姑娘,您可知道,寧嬪除了二月二那次,其他都是被萬歲爺記的空檔?”
自從他想方設法把郭謙送到御前,皇帝僅有的幾次翻牌子,大都是記的空檔。寧嬪是夜夜被送到乾清宮,卻只留在圍房里,并見不到皇帝。皇帝身邊,伺候的都是郭謙啊!
皇帝御極以來,早對嬪妃沒有心思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乾清宮里都是眉清目秀的小太監。要不說二爺真是精明,那個郭謙,一進乾清宮,就被皇帝留在身邊,伺候起居了。自己這個副總管名頭,自然也都是因這個來的。
佟六知道時也晚了,皇帝根本離不開郭謙,甚至背地里對郭謙的信任開始勝過了佟六兒。現在對那九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呢。
素格一聽腦袋就炸了。
寧嬪是被記的空檔?那她在慈寧宮那日還得意洋洋,一副圣寵在身的寵妃模樣。唉,這人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有人前顯貴的時候,就少不得躲在皇后那里哭的時候。
那九想著郭謙那張純凈和氣的臉,什么寧嬪皇后,哪怕貴妃,今后只怕都只能記空檔了。后宮女人再多,奈何圣心簡在一身。以二爺的心思,哪怕沒了郭謙,后面也少不了王謙趙謙往御前送。
說了這會子話,那九還要趕回去伺候,告誡她以后遇事小心為上,真要關系自己性命了,再打發人找他去,說完匆匆走了。
素格郁郁的回去,松齡見她臉色,便知道事情沒辦成,陪著嘆了會兒氣,便回去陪玉榮了。
玉榮沒法,只得認了命,只是不再愛管事,連著值夜,話也少多了,被太后問過幾次,她們拿許是小日子到了混過去了。
這日早上,素格起來時,見昨兒值前夜的玉榮早就起來,坐在鏡子前慢慢的描眉。
鏡子里一張素水臉在脂粉描畫下有了顏色,唇紅齒白,玉榮偏頭問好看嗎,素格覺得心跳慢了半拍,玉榮別是想窄了吧?
結果玉榮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慢條斯理道,“我想明白了,這大約就是我的命。沒法子,總歸要賴著活下去,不如高高興興的,過一天是一天。”可素格瞧著她笑的不自在,像是臉上蒙了塊布,總是假模假式的。
到了晚上,兩人去銅茶炊躲著吃茶,茶水董見了兩人笑呵呵的拿出兩個不常用的成窯盅子,精心沏上茶,“這是上用的明前,剛剛送來,我悄悄留了點,你們嘗嘗。”
素格墩身接過,遞給玉榮,玉榮喝著茶,怔怔的望著廊廡接著的宮墻,上面斑駁的斜影慢慢變幻著模樣,在幾道宮墻間流連。
“老爺兒下山了,又過了一天。”
素格聽她話里的寂寥,心里也難過,玉榮不讓她們再安慰,于是便什么都沒說。
茶水董將吊爐上一壺滾燙的水取下,順手關了爐火,在明滅之間道,“人打落地就是受苦來的,過一日,這十二個時辰就是你自個兒的,快活也是它,不快活也是它,所以不如不去想那些俗事。我記得前朝那個中堂大臣有句名言,未來不迎,當下不雜。
人一輩子,誰知道碰上什么事,想開些吧。總歸是一個坎兒完了接著還有一個坎兒,既然都是坎兒,想它無用。”
素格跟玉榮聽了,忽然有一番感悟,兩個人都不開口,默默的想心思。
茶水董到前面奉茶去了,玉榮幽幽嘆口氣,問素格,“你家里可給你留心了?”
素格心底正翻涌,淡淡道,“以前瞧準了一家子,可如今我入了宮,不能讓人干等著,怹們家一根獨苗,業大族大,都盼著他早早立門戶呢。”
說到鄂扎,家里偶爾的信里只隨口提了一次,說是迎取了新人,如今小福晉日子也好過了,奶奶給她的信里囑咐她別再想了,以后橋歸橋路歸路,沒有瓜葛的人,惦記著就是苦。
玉榮瞧她一眼,說她只怕是心口不一,還惦記著人家呢。
素格苦笑,不想多說。心底卻又想起送別的大帳下,鄂扎托酒緩緩向她遙遙的那一送,眼底無盡的無奈和蒼茫來。
夜里素格翻出鹿塤,輕輕吹了一口,嗚嗚咽咽的一聲,嚇她一跳,可卻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松齡往塌塌來尋她的時候,她正給玉榮繡鞋面,剛描的花樣子蒙上去,還沒下針,門就被撞開了。
“蝎蝎虎虎做什么,你的門在隔壁,亂闖什么!”
素格嚇唬她道。這段時日,她最怕這些動靜,瞧著松齡哆哆嗦嗦激動的說不出話的臉,素格強自鎮定。
“出事了,真,真出事了。快給我倒杯水來。”
素格去給她取桌上的茶壺,手也跟著抖,茶水灑了出來。
松齡瞪大眼,一口喝完,“大黃總管的兒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