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似是沒感覺到李老娘的怒火,低垂著眼不說話,李彥覷了下她娘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應了聲,同董良辰知會了一聲,便帶著媳婦兒閨女和蔣山青先回家了。
回去的牛車上,李梅兒在蔣氏懷里睡得沉,幾人怕吵醒她,誰都沒說話,就這樣一路安靜著,很快便到了家。
“你先帶兩個孩子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這半日了,也好好睡一覺。”李彥見妻子面帶倦色,便關心說道。
蔣氏點點頭,露出一抹苦笑道:“我看母親好像是生氣了……”
“母親那邊有我呢,你不用擔心,你只管照顧好孩子們就行。”李彥伸手替蔣氏理了理鬢發,安慰道。
蔣氏這才安了心,帶著孩子們回去休息了。
李老娘臨近傍晚的時候才回來,是李彥親自驅了車去接她老人家回來的。
她一進門,一張老臉就拉了下來,水都來不及喝,便厲聲喝問道:“死丫頭呢,把她叫過來!”
李彥看她這模樣,忍不住皺了眉頭,無奈道:“娘,你這是干什么啊。”
李老娘此刻正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啃了李梅兒,怒罵,“死丫頭就知道在外頭惹是生非,我這張老臉都被她丟盡了!”
“娘,這關梅梅兒什么事兒啊,她可是也嚇得不輕。”李彥愁得只想要拍腦門,心里只慶幸著媳婦兒這會兒不在這兒,不然鐵定被老娘氣的不輕。
“你就慣著死丫頭吧,這都被你慣的無法無天了,要不是那死丫頭挑事兒,別人怎么會揪著她不放?”李老娘氣的不行,拍著桌子大喊著。
李彥越發無奈,“娘,您這是怎么了,哪有您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梅梅兒才多大,怎么就挑事兒了,琦哥兒和永哥兒都說了,今兒是那董家丫頭先挑的事兒,同梅梅兒無一點相干。”
回來之后,蔣氏已是把剛才發生的事兒大致跟李彥說了,他自是覺得自家閨女一點問題都沒有,都是那宋家丫頭無事生非,最后出了丑卻還要來怪她家閨女。
李老娘可不這么想,重重哼了一聲,“無風不起浪,要不是她惹了人家,人家干嘛去說她,又干嘛就揪著她一人不放。”
李彥道:“是那宋家丫頭不講理,再者咱們梅梅兒在那桌最小,又是個女孩子,她定是覺得梅梅兒好欺負,才這樣的。”
李老娘被李彥說的一噎,轉而道:“定是那丫頭嘴厲,得理不饒人,才惹得宋家那丫頭這樣,我早都說過,女孩子家家,嘴巴這樣厲害,定是要吃虧的。”
李彥本是好好跟他娘說理,可他娘這般胡攪蠻纏,他又是最心疼妻子女兒的,便也來了火氣,“娘,你太讓兒子我失望了,從梅梅兒一出生,您就百般嫌棄!想當初,爹爹可有嫌棄過姐姐嗎?我是做爹的人,別人嫌棄我閨女,我心里半點都不歡喜!也無法認同娘的話!梅梅兒是我的掌上明珠,不是什么賠錢貨!您若以后再這樣說她,就算您是我的娘,我也要跟您不客氣!”
李彥說完就準備拂袖離開,李老娘看他這樣子,張嘴便嚎啕起來,拍著大腿,涕淚四濺的哭道,“你這殺千刀的死老頭子啊!你怎么就死在我前頭啦!趕緊著,你也來把我帶走吧!兒子嫌我啦!老娘我不活啦!”
李彥當即就有些無措,腳步定在原地,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這時,一個小不點忽然沖進了屋里,上氣不接下氣地沖著李彥說道:“姑父,不好了,姑姑肚子疼的不行,這會兒正在床上起不來呢!”
李老娘的嚎啕聲嘎然而止,嗖的自椅子上跳起來,身手敏捷,堪稱一流高手。
飛撲過去一把拉住蔣山青,臉上鼻涕眼淚猶在,焦切地問道:“我大孫子怎么了?”
“還問什么啊,趕緊請大夫!”李彥可顧不上說什么,一個健步就往外頭沖。
董大夫幾乎是被李彥架著跑來了,他老人家也是一把骨頭了,跑的腿差點軟了,馬不停蹄地幫蔣氏診完脈,這才有了稍稍歇息的功夫,喘著氣說道:“大奶奶只是略微動了些胎氣,我開幾付安胎藥,喝了應該就沒事兒了。”
“大夫,我大孫子真沒事兒吧?”李老娘依舊是不放心,在一旁追問道。
董大夫瞥了李老娘一眼,見她一雙綠豆眼紅紅腫腫的,感念她關心媳婦孫子的心情,便笑著安慰道:“老太太放心吧,你家媳婦和孫子都沒事兒,好好休息,千萬莫要動氣就行了。”
李老娘這才放下了心,讓兒子趕緊去抓藥。等藥抓回來,李老娘又是忙前忙后地張羅煎藥,待蔣氏喝了藥睡下了,母子兩人這才算是完全放了心。
忙了這好一會兒,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兩人連晚飯都沒顧上吃,蔣氏看兒子一臉疲色,便又忙叫林婆子去廚下拿飯菜來。
李老娘怕兒子餓壞了,便從屋中上了鎖的黑漆老榆木小柜子里掏出個油紙包來,拿出點心給他吃,“今兒早上剛買的云片糕,先吃兩塊墊補墊補,一會兒飯菜就好了。”
李彥望著母親關切的眼神,想到母親這么多年拉扯他和姐姐的不易,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娘……”
這一聲,倒把李老娘該的老淚又喊了下來,李老娘抹著淚道,“養兒子有什么用,娶了媳婦就忘了娘,心里頭只有媳婦兒閨女,哪里還有老娘,我算是白疼你一場。”
李彥連忙握住李老娘的手臂,認真道,“娘知道我不是那樣不孝的人。我只是希望娘您能跟鶯鶯好好相處,如今我也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女的人,我也是想像姐夫和妻弟那樣,早早考上個舉人,好讓娘以后在街坊鄰居們面前有體面。”
李老娘聽了兒子這話,感動的淚水刷的一下就下來了,抱著兒子就又哭了起來,“我的兒我的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