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哨聲想起,驚走了這附近林子中的一群飛鳥。
首領一行人屏息等待著,終于,從對面林深中,緩緩走來一行人。那行是八個男子,為首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穿著青色長衫,
腰間系著根布條,這年頭,大戶人家對穿衣是極講究的,下人雖可以穿綢,腰間卻一律只能系的布條絲巾,那種絲絳緞帶之類的腰帶只有主子才能系,
所以為首這人應只是個管事之流。而跟在那男人身后的,
便都只是一些普通仆役打扮的男子。
李梅兒看出來人的身份,
眼中閃過一抹失望,難道來的只是下人嗎?不對,應該還有人,只是沒過來,這些人到了這里,不可能是步行過來的,應該還有馬車,那個背后的主子,如今人應該在馬車里面。
李梅兒趁著那群人還沒走進,不著痕跡地后退一步,用首領高大的身形擋住自己,在他身后小聲說道:“正主沒來,來的是個管事,你一會兒盡量刁難他們,咬死了不能‘交貨’。”
首領此時正極力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怒意,盡量不讓自己臉上露出仇恨的表情,他聽到葉曦的話,
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兩人剛交流完,
那些人也走近了,再離首領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領頭的中年男子視線直接定在了一群人中間的李梅兒身上,他似是知道李梅兒的長相,目光審視了一會兒之后,便點頭道:“很好,是我們要的人沒錯。”
話剛說完,他立時又話鋒一轉,神情不悅道:“為什么晚了這么久,我們約定好是午時交易的吧?”
“寺里出了一些意外,竹林那邊突然起了火,我們遇到了些麻煩,這才晚了。”首領極力讓自己的語氣正常,回話道。
那中年男子點點頭,也沒再繼續糾結此事,他沖著身后的幾個仆役做了個手勢,命令道:“把人給我帶過來。”
仆役們領命,正要上前,首領這邊卻是冷哼了一聲,語氣不善道:“說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這邊銀子還沒看到,你們就想把人帶走嗎?”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似是并不想跟首領這樣的賊寇多做糾纏,從懷中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錦囊,扔到首領面前,冷聲道:“這里面有五百兩銀票,你可以拿到京城任何一家票號去換現銀。”
首領卻是看都沒看那錦囊,拔高了聲音不滿道:“我不是說過了我只要金銀的嗎,你給我一張破銀票,我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城里換銀子呢,你今日必須拿現銀過來,不然這比買賣不作數,人我帶走,等你們什么時候拿了銀子過來,我們什么時候再繼續交易。”
那中年男子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他知道對面這群賊匪不好糊弄,思量了片刻,便放軟了語氣同他們商量道:“你看,今日我們實在沒帶那么多現銀,要不這樣,你先把人交給我們,然后你跟著我們的人,去票號兌換銀兩……”
“別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首領怒喝一聲,直接打斷了他,“不把銀子拿來,就什么都別談,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把人帶走。”
中年男子看著首領囂張的態度,臉色也沉了下來,他雖說只是一個管事,但依著宋家在京城豪門中的地位,平日里也很少有人不給他臉面,今日被一個山匪這般呼喝,心中也有了怒意。
只聽他重重哼了一聲,冷聲說道:“邢老大,你可想清楚了,你知道我背后的是什么人家,識相的就乖乖把人交給我,不然……”
中年男子話未說完,那威脅之意卻已是十分明顯。
原叫邢老大的首領本也是壓抑著憤怒和仇恨,這會兒哪受得了中年男子的威脅,冷笑一聲,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把掛在腰間的長刀拔了出來。
他這一舉動仿佛是放出了一個信號,隨著他之后,所有山賊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頓時一片明晃晃的刀光在陽光照耀下,分外的晃人眼。
中年男子顯然沒想到這群山賊真的這么大膽,似是完全不把宋家放在眼里,他頓時便有些慌了。
他立即就又換了一付面孔,連連后退了幾步,賠笑道:“邢老大,咱們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動槍的,你想要現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今兒確實沒帶那么多現銀過來,你也知道五百兩銀子,那最起碼得裝兩個箱子……”
“問她要等價的珠寶首飾。”一直低著頭站在邢老大身后的李梅兒忽然低聲開口道。
邢老大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立即惡聲惡氣道:“沒有銀子,那用珠寶首飾代替也行,總比你這輕飄飄的銀票頂事兒些。”
中年管事神情掙扎了一會兒,下意識的就想拒絕,可看到山賊們手上明晃晃的大刀,還是妥協道:“那你們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快些,老子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邢老大盯著那中年管事,不耐煩的威嚇了一句。
中年管事這才帶著兩個仆役快步離開了。而他并沒有發現,山賊隊伍中那個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丫鬟,已經不知何時脫離了隊伍,暗中跟上了他們。
中年管事在山間的小路上穿梭了一會兒,很快就到了一處河邊的空地,那里此時正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看樣式十分低調,是一輛青色車頂的氈棚馬車,但拉車的馬匹卻都十分神駿,顯然是匹萬里挑一的好馬。
馬車四周站著四個身形魁梧的男子,這些男子個個眼含jing光,腰間配著長刀,一看就極不凡。
他們聽到從樹林中傳來的動靜,俱是一臉戒備地望過來,手更是放在了腰側的刀柄之上,顯然是只要看到可疑人物,便會立即出刀。
他們看清來人是中年管事,警惕的眼神才終于減輕了些,低聲與馬車內的人說了一句什么。
很快,一個聲音有些清冷的女聲緩緩問道:“宋義,為何只有你一人回來,人呢?”中年管事宋義神態恭謹,立即開口回道:“姑太太,小人辦事不利,那山匪頭子屬實難纏,他不要銀票,定要咱們拿現銀出來,小人怎么說他都不肯松口,小人把口水都說干了,他才愿意用金銀首飾替代。”
馬車里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冷冷說道:“哼,還是個謹慎小心的,以為咱們宋家會賴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