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手看上去,果然是裴明,他已換了朝服,那身飛魚服穿在身上更襯得他面若冠玉,氣質脫塵。
“雖然這位姑娘是公門中人,但你為鳴冤當眾糾纏也實在有失禮節。”裴明表情嚴肅,但語氣很是溫和。
裴明氣場很強,李仲林有些害怕。
裴明大概也沒想恐嚇一個孩子,于是更放緩了音調。
“倘或你要鳴冤,自可去應天府。若是擔心日后生計,我可以著人送你去濟眾院。”
應天府管直隸一帶所有事務,自也包括處理民眾上訪事件。
而濟眾院,則是官府成立的,遍布全國各州、府救助無家可歸以及沒有生存能力的窮苦百姓的專門機構。
歸各州、府衙門管轄,但經營者一般都非公門中人。
裴明雖然面冷,但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溫和。目光清澈堅定,身姿挺拔高大,和那些腦滿腸肥的朝廷大員不同,瞧著就是個好官。
李仲林壯了膽子,“多謝大人體恤,草民有祖產傍身,不愁生計。今日求見云大人為的就是想要給我兄長沉冤昭雪。”
裴明沉吟半晌。“六扇門每年會在春季招收捕快和仵作,沒有限制,能者錄用。你若有一技之長,可以試試。”
“那不收醫者么?”李仲林心里有些雀躍,怯生生看著裴明。
“捕快未必只是武功高強者,這六扇門中亦有善醫術的捕快。”
比如此次要與他們同行的呂英,善用毒,武功倒是平平無奇。
說完,裴明還在懷中摸出了一個令牌遞給李仲林。“明年,你便拿著這個令牌去參考。不會有人攔你。”
李仲林接過那牌子,見是一枚手掌大小的方形金屬吊牌,上面的令字被梅花紋纏繞。
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但很小心的收好,連連作揖,千恩萬謝后,走了。
傳聞中兇神惡煞的裴明,做起事來倒是很周到溫暖。
云芷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處理完李仲林的事,裴明轉頭,正撞上云芷略顯欣賞的目光。
他眉頭一動,審視云芷。
云芷露出人畜無害的溫暖笑容,“裴大人可是來尋我的?”
裴明搖頭,“我尋梁大人。”
梁大人,名梁尋,是六扇門的副總捕,李振宏不在的時候,諸事皆由他代管。
想必裴明是要與他商討南下辦案一事。
云芷低頭跟在裴明身后,不料他突然在臺階上停住了腳步。云芷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驚呼一聲捂住了額頭。
裴明轉身,見云芷的狼狽相,嘴角微微牽動。但語氣仍舊很淡,“我會知會梁大人,今日你已來府衙點卯,明日即將出京,你且先回府準備準備吧。”
“明日就走了?”云芷揉著額頭,偷偷打量裴明。這廝后背怎么這么硬,撞的她好疼。
“嗯。”裴明點頭,“最好輕車從簡。你不要帶太多東西,以免暴露身份。”
端王極寵云芷姐弟,二日素日所用之物多為珍品,更有御賜之物。
都不是尋常商人能夠用的起的,若叫有心人瞧去,必定暴露身份。
云芷明白裴明沒有說完的半句話,老實的點了頭。
裴明見她一副乖巧樣子,又似有些懵懂,又道,“素日與你搭檔最為默契的馮魁以及呂英此次都會隨行,你不必擔心會有太多不適應。”
云芷倒沒有擔心過會不適應,畢竟她對馮魁和呂英的依賴并不及原主。
但還是做出一副十分配合的樣子,給裴明道了謝,然后一溜煙兒走了。
裴明看著腳步歡快離開的云芷,眉頭擰在了一起。
這與他印象中,英姿颯爽的女神捕怎么會有如此大的反差。
本來就不是女神捕的云芷,沉浸在翹班的快樂中,著一身官府在大街上閑逛。引來不少人側目。
眾人皆知六扇門有一位潑辣的女捕快呂英,卻不知何時出了一個美貌小嬌娘。
云芷渾然不覺自己已然成為眾人側目焦點,在最繁華的灑金街上逛了起來。
都說大齊經濟繁盛,且城市管理已初具規模。今次一看,卻是如此。
街邊店鋪皆是按種類分布,路邊小攤也多是賣物件用品的,嫌少有吃食。這就保證了街面的整潔度。
偶爾能瞧見巡城司的小隸在街邊巡邏,治安也是極好。因為有政府開設的濟眾院,更瞧不見任何乞丐。
偶爾還能瞧見幾個背著書簍的小童結伴而行,搖頭晃腦的討論之乎者也。
瞧瞧這一派國泰民安的景象,云芷對自己穿越來的這個時代開始漸漸的有了歸屬感。
灑金街最西面的百味樓,二樓臨街的窗子打開,有人正坐在窗邊,將云芷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此人隱在窗后的陰影中,瞧不清楚樣子,唯獨一頭白發頗有一些扎眼。一旁立著一個年輕侍衛,微微屈著身子,在一旁待命。
“裴明與云芷方才在六扇門見過面了?”白發人端起手邊的茶盞,掀了蓋子撥了撥泡的正好的茶葉。他聲音嘶啞中又透著幾絲不易察覺的尖細,但語氣頗為沉穩。
“是。”一旁侍衛陪著小心,“李家的那個小兒子還在門口攔住了二人。末將不敢上前,沒能聽清楚到底說的什么。”
白發人將手中茶盞用力擲于桌上,有些怒意,“李家的小子為何活到今日?云裴二人皆是圣上心腹,如今聯手,該是什么后果。楊參領可有想過?”
楊參領被這一聲喝,嚇得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主上饒命!”
主上派他刺殺李仲林,可他接連三次都失手了。他是真的害怕。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于軍中歷練多年,竟這般軟弱無能,本主要你何用?”白發人語氣森然,抬手便扔出一枚六棱飛鏢,扎透了楊參將的喉嚨。
楊參將未及掙扎,便瞪著充血的雙眸,倒在了血泊中。隨即,便有隨行小廝上前,將此人的尸體拖了出去。
白發人瞟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有些不耐煩。“那云芷手中掌握了諸多線索,一一都指向我們。竟還叫到活到了今日,你們是不是都覺得命太長了?”
一旁垂手侍立的幾個小廝,皆垂著頭大氣不敢喘。
“她趕赴徽州途中必須將其鏟除,倘或裴明出手阻攔,一并做掉!若再出紕漏,飛鳳樓的艷城就是你們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