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車子慢慢地出得東城門,緩緩地向前行駛,一邊與說著話的珍珠一邊將腦袋探出車窗,四處張望著,嘴中咕噥道:“也不知道丫鬟可找了卷昊,怎沒見著其人呢?”
“珍珠,卷昊身為官差,自有職責在身。其自答應于你,必會守信,莫急。”道。
“嗯,”珍珠道,“我想也是,只是這一會兒沒有看他人。不過,我跟你說,卷昊,他人長得挺精神的,就一個毛病。”
“什么毛病?”好奇地問道。
珍珠縮回了腦袋,將車簾拉了拉,看了一眼,然后微笑著道:
“心氣兒特高,在他的眼里這勝京都城中的女子全都是丑八怪,沒一個能讓他心動的。照理說他這個年紀,早就應答當爹了。”
“丑八怪?”驚訝道,“全勝京城的女子他當真全都見過了?”
“哪能呢?我只是這么形容他一下。”珍珠道,“他一個小門小戶的人家,周圍的、見過的多半也都是些個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兒罷了,一個也看不上,我估計,今兒他非得來,至少前來參選的大家閨秀他有一大半的沒有見過,前來大飽一下眼福,保不準還真能相中一個!”
“珍珠,”欲言又止,“”
好像是捕捉到珍珠眼中那一抹因提到卷昊而突然閃出的光芒,有些怪怪的。
馬車在路上快速的向前行駛,出得城門外筆直的一條大路,幾乎所有的車子都奔著一個方向而去,那就是太子行宮春晴園。
呼啦啦
馬車帶起的風將車簾角吹得呼啦啦地作響,風兒迎面吹來,半閉上眼睛。順著車窗往外看去,遠處的青山嫵媚多姿,近處碧綠的樹木不停地向后倒退著。
熟悉的一條路,無論是春夏秋冬、風雷雨雪之天她都走過,或是從御尚書院往家中來,又或是從家中往御尚書院里去。
自她聞得胡三公子胡百閑鼻子上生了一顆黑痣,心里翻江倒海的很不是個滋味兒,六一大師兄的模樣印在她的心中,很顯然,以此容貌推斷,他跟本就不可能是胡百閑!
她心中很亂,亂得成一團麻狀,不明白在這勝京城中有幾個這般咳咳著的、又是相同年歲的病公子?還都能被她給遇見。
她有些后悔,后悔當初在書院里沒有親口問一問六一,知道答案了,也就不會有現在的焦慮。
一陣風吹起一處山坡上的塵土,略有些嗆鼻,她打了個噴嚏,珍珠急忙轉過身來,將車簾用下拉下來問道:“這會兒的風大了,把衣領往上拉一拉。”
“啪”的一聲,忽然有一塊碎石子落在車子的棚頂之上,緊跟著外面的風更大了,聞得空中轟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
珍珠控頭向車窗外,眼見著大團大團的灰云由西北一面的天空快速卷來,電閃雷鳴,劈里啪啦的大雨點就砸了下來,敲在馬車的棚頂上,就跟密集的鼓點一般。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剛還大晴,這會兒,又來雨了。”珍珠咕噥道。
“估計快到了,行程差不多少了。”道。
忽然間,車子停了下來,珍珠起身,將馬車門子打開一條縫隙,探出半個身子問前邊的車夫道:“出什么事了嗎?怎么停下了。”
“暫時還不知道,可能是前邊有什么事吧?”車夫跳下馬車站在路上,以手擋雨,向前邊瞭望著。
忽然見一行騎馬的官差從后面趕上前來,珍珠仔細的盯著他們,沒有看到卷昊,剛把頭鉆回車里之時,忽聞得另一側的車門被敲了一下,緊跟著一聲:“夜叉。”
“咳喲!”珍珠一喜,急忙將另一側的車門子打開一條縫兒,見卷昊手里牽著馬的韁繩站在馬車的一邊,正看著她。
這會兒,天空中落下的雨很急,細密的雨珠順著他的臉而落,衣裳都澆得濕透了。
“給你這把傘。”珍珠尋思都沒尋思將一把油紙傘遞到馬車外。
“珍珠,騎馬者不可打油紙傘。”制止道,“收回來。”
“喂!”珍珠一拍腦門子,怎把這事給忘了,她可是親自驗證過這油紙傘驚馬之事。急忙將車門打開道,“我給忘了,快些還給我。”
無論多大的雨,從不打油紙傘的卷昊,這會兒站在車外,隱隱約約的聽到了這后半句話,心中暗道:“不過是一把傘,還這么小氣地要收回來。
此車里之人,必是沈府的小姐,難怪傳言傳她高傲自大,以太子妃自居,每日里府中人三叩九拜的,料其生得何樣也定是難選上。罷了,頂著雨,護著這樣跋扈之人,也真格是沒意思,還她的傘,調頭回去。”
思罷,一個抬手間想順著車縫將傘還給珍珠,卻突然見珍珠將車門全部打開,伸手奪回他手中的傘。
很是好奇地向車里瞥了一眼,桀驁的性子讓他只想掃視一眼車里毫不客氣說話之人的樣子,卻仿佛過電了一般,心里‘咯噔’一聲。
他看見了一張潔白如玉的鵝蛋形的臉龐,一雙迷人的大眼睛閃爍著寶石一般迷人的光芒,正在注視著他,他感覺到一陣從來沒有過的頭暈目眩
“咯咯,雨不大,用不著這東西。”珍珠一把奪回了油紙傘,將車門緊緊地關閉上。
噠噠噠,噠噠噠
馬蹄聲響起,車子緩緩向前駛動,他愣愣的站在路邊,直到車子駛出了十幾丈遠,他才緩過神兒來,一個飛身上馬,向前追來。
不知道怎么樣形容他現在的心情,不過,他確實感覺到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熱流在他的心田中涌動,令他的心一陣又一陣的狂跳
剛剛還涼涼的雨絲淋到他的身上,這會兒,卻令他感覺到一陣陣的燥熱,而這狂跳與燥熱的感覺匯聚到一塊兒,驀地,成一股狂熱的洪流,洶涌而來
他知道這一種狂熱的洪流不會發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