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就在溫婉的干嘔稍稍的平息下來,一手輕輕的扶著她坐在椅上之時,華月姑姑在前,兩個老太醫隨在后匆匆而入,身后跟著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太醫提落著藥箱。
兩個老太醫與皇后、貴妃及眾妃禮罷,華月姑姑引領著至溫良娣跟前,老太醫稍觀一眼其氣色,輪換著上前把脈。
稍刻,與溫良娣點了一下頭,轉身至皇后、貴妃跟前報喜道:“恭喜、賀喜,溫良娣確是有了身孕。”
“確是有了身孕?”貴妃喜出望外的重復道,眼睛當中直冒光。
“確是喜脈。”一位老太醫肯定道。
“太醫,溫良娣的胎相可穩?預產期在何時?”皇后問道。
“穩。”一個老太醫躬身道,“預產期,預計在明年的六月中下旬左右。”
“貴妃,還不著手準備鋪月子房?”
皇后微笑著說道,還沒等貴妃說話,皇后緊跟著又說道:“你們都聽好了,溫良娣確是有孕,預產期在明年的六月中下旬,能想到的盡量都想到,吩咐下去廚房,飲食上格外要jing心。”
“皇后,我這就去吩咐宮人們備轎,稍刻,抬著溫良娣回延慶宮。”華月姑姑道,“接下來,溫良娣與方良娣一同宮中靜養,每日里暫不必過來。”
“好。”皇后點頭。
“回皇后,稍刻回至延慶宮,我即刻吩咐宮人、侍者jing心照顧溫良娣飲食起居,加派四個宮女過去伺候著。”躬身禮道。
“好,”皇后點頭。
“咯咯咯”貴妃起身再次抹搭一眼太子妃的肚子,然后,笑著看了看溫婉道,“看來,我這就得硬著頭皮去鋪月子房了,趕鴨子上架,我哪會呀?”
“一回生,兩回熟。”皇后道,“這點小事,可難不住貴妃。華月,挑宮中最有經驗的月子房姑姑二十名,欲貴妃從中挑選合手的使喚著。”
“是。”華月姑姑應聲。
“今兒就到這兒吧,溫良娣好好的歇息去,鋪月子房與做月子的瑣碎事項可直接與你姨母商量,都去吧!”皇后道。
眾人起身恭送皇后,貴妃出奇的沒有先走,看得出來,她的的確確是打心眼里高興,臉上始終掛著笑。
一個轉身,拖著如尾巴一般的長裙,若魚兒一般無聲無息的游到溫婉的跟前關心道:“想吃的、想用的直接說給我,還有鋪月子房的事兒,想怎么鋪,也直接說,咯咯咯”
“謝過,貴妃。”溫婉道。臉上的神情洋洋得意,仿若意外考了滿分的學生聽完先生的嘉獎又洗耳恭聽著家長的夸贊,喜滋滋地享受著。
用過晚膳罷,走入書房當中,臨窗而坐。
燭光將她的身影投在窗子上,聽見外面有北風呼呼的刮過,房檐上的雪隨風飄落,發出沙沙沙若細雨之聲,窗子微動,她的影子也跟隨著微動。
安綺公主被她的娘親說了幾句,不可整日里纏著太子妃的話,然后,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宮里去了。沒有她跟在身邊,總感覺缺少了點什么。
從書架上拿下來一本書,順手翻開前頁,沉靜不下來的紛亂思緒,什么也沒有讀進去。
少刻,灰蘭端進來茶水,放在桌上,隨后又給她披上了一件衣裳關心道:
“莫太晚了,早些歇息著。剛剛聞得太子在溫良娣那里正用著晚膳,方良娣那邊又不舒服請太子過去。
這兩邊全都是有了孕,太子左右為難,哪個都得陪著。之后,太子道:明個兒,令她們倆個搬到一處住著,有孕搭伴,他來一處便可全陪著。”
“皇后請來兩位老太醫,給溫良娣把脈,確是有孕,預產期在明年六月中下旬。由此反推,溫良娣已然是有孕兩個月有余。
難怪前日里方良娣嗜睡,溫良娣便說她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又言初孕不足兩月把脈不出之話,看來她心中早有數,已經知道自身有孕。”飲了一口茶水道。
“溫婉被冊封為良娣不過一個月半左右,看來她這孕事,是在這之前。”灰蘭掰著手指頭數道,“也真是奇葩,聞得太子常宿方嫣紅處,卻不想溫婉最先有了身孕?這,還有”
“這什么?還有什么?”追問道,腔調變得嚴厲。
“斗膽說一句,這件有孕之事,可有反常之處啊?”灰蘭低低聲音道,只兩個人能聽見,“還有,還有就是方嫣紅到底有沒有孕?溫婉說她十有八九是有孕了,人人皆知,出于什么目的?”
“斗膽的話,以后莫要說。”沉下臉道,“你可記得,初來媚乞有孕之事,何曾聽到過太子宿在她處?”
“是,二小姐,灰蘭再不敢亂言。”灰蘭低頭認錯道。
“你且細觀著,若是溫婉處處謙讓著方嫣紅,欲太子多去陪她,不爭不搶,不急不慢。
或是,方嫣紅就沒有懷孕,而是被她忽悠的以為自己懷孕了的一種假孕,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步一步的陷入假孕的沼澤,發現時追悔莫急,但為時已晚。”道。
“懷孕可是藏不了半分的假。”灰蘭驚恐道,“假孕爭寵,這將是何等的罪名啊?雖然,太子還沒有登基,但也可以說成是欺君之罪了吧?她方嫣紅有多大的膽子啊!”
“方嫣紅她也是一時被蒙蔽住,鉆入溫婉早有設計的圈套。但溫婉也會忌憚方嫣紅家中的權勢,會及時出手幫她收場。
從而讓方嫣紅領她的人情,鞏固自己的地位,順利的把孩子生下來,還有貴妃做為強大的后盾,已經著手為她鋪月子房。”沉思道。
“我的天,溫婉太可怕了!
處處算計,步步設陷阱,還有她那著手鋪月子房的貴妃姨母,我敢保證,給方嫣紅鋪的月子房,等級保證要高于溫婉,因為她的懷孕可能就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灰蘭說著話,一屁股坐在椅上目瞪口呆。
“事情若真是如此,在溫婉出手為方嫣紅解圍之后,絕不可再令其兩人捆綁一處。”低聲道。
“二小姐放心,我尋人將溫婉不可告人之毒計,透漏出去,傳到方嫣紅的耳朵當中,不信她不反手制她,出這口氣!”灰蘭小聲道。
“謹慎行事。”囑咐道。
“放心,二小姐。”灰蘭應聲。
“還有,還有就是姐姐跟梅霞,還有李嫆。”鎖眉道。
“大小姐,四小姐,怎么了?”灰蘭問道。
“或是媚乞的小產給姐姐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陰影,自那以后,她便在也沒有主動靠近過太子,也正是因媚乞小產這件事,姐姐的位份才如此的低。”道。
“正是如此。”灰蘭道。
“方嫣紅與溫婉爭端起之時,太子必要到別處,絕不可令媚乞再次復寵,難保她不會成為下一個重生的孔寧兒,被方嫣紅的淫威震懾住。”道。
“二小姐,你的意思是扶持著大小姐、四小姐還有李嫆起來。”
灰蘭謹慎道:“雖然都是自家人,但大小姐嫉妒心太強勝,也難保她將來不與二小姐爭寵啊?
若是其它人等,手段可以使出來制服她,但我怕,過于重情的二小姐到時候不忍心出手,二小姐還是深思啊!”
“自家的姐妹,即便是再爭寵,也會手下留情的,終是比外人強。”道,“將此事,悄悄說與翠兒,待溫婉的肚子大了,多有不便,安排姐姐等人,常來此處就是。”
自小一起長大,甚是了解大小姐、二小姐性子的灰蘭,猶豫著點了一下頭,似乎是若有其它的一點辦法能制約住媚乞復寵,也不愿意這么做一般。
因為太了解,所以會有先見之明。
因為有先見之明,所以不愿意看到親姐妹之間因嫉妒而掀起爭端,灰蘭猶豫著點頭之后,決定有必要現在就把話跟大小姐擺明了說開。
丑話說在前頭,開誠布公的談一談,這是做事有先見之明的一種方法,而不是什么其它。
稍刻,灰蘭將這件事與玳瑁稍做商量,決定灰蘭前去將這件事情與翠兒先行商議妥當,后說與大小姐,務必要出大小姐的一個話兒,方可如此行事。至于四小姐與李嫆,到也不必有此擔心。
這一邊,灰蘭撂下手中的活計,披上大氅前去尋翠兒,商議這件事;那一邊,方嫣紅命人滿屋里的噴著醋,就愿意聞得這一股子的酸味兒。
噴了一遍又一遍的,可能是總聞著就不覺得酸了,總覺得酸度不夠!
站在地中央,一手抱著肚子,一手叉腰,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斥責宮女:“廢物,沒用的東西!有孕了,想聞點酸味兒你們都做不到,都愣著干什么?還不想招去!”歇斯底里的吼叫著,哪里有半分懷孕的樣子,分明是突聞得溫婉懷孕了,搶了她的風頭,抱著一肚子的邪火沒處發!
“娘娘,娘娘,我到是有個土方子,不敢嘗試!”一個宮女上前哆哆嗦嗦道。
“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嗎?”方嫣紅上前,一把蒿住宮女的衣領口厲聲斥道,“說,只要夠酸!”
“娘娘,我們可取來一口鐵鍋,放在炭火盆上,里面倒上醋,燒得翻花冒泡,醋沒有了及時往里添加,酸味兒就會保持不斷。”宮女哆嗦道。
“快去辦,給我快!”方嫣紅往后一推,宮女一個趔趄險些跌倒,急忙轉身去辦。
一個眨眼之工,一口大鐵鍋搬進來架起在炭火盆上,緊跟著倒進去大半下的醋,眼瞅著醋鍋是和翻花冒泡,咕嘟咕嘟地開鍋。
這回可夠了酸的,出這個主意負責往鍋里加醋的宮女,被酸得直淌眼淚,咕咚咕咚的往下咽著口水。
方嫣紅坐在桌前,一邊吃著廚房里特意給她做的幾道酸味菜品,一邊還算滿意的點著頭,往門口處看了看,轉回頭問道:“太子怎么還沒有過來?”“娘娘,已經送信兒過去了,太子正在溫良娣處用膳,說稍刻就過來。”宮女小心翼翼地說道,卻沒敢往出說,太子欲兩位良娣住到一處,一起陪著之話。
“啊嚏,啊嚏!”
話音沒落,聽見門外傳來打噴嚏之聲,緊跟著太子捏著鼻子走了進來。
方嫣紅一手緊緊地捂著肚子,一手扶著后腰,孕相十足地站起身來,宮女分兩旁扶著她與太子見禮。
太子卻沒有說免禮之話,直接坐在桌前道:“說真話,不酸得太邪乎了嗎?溫良娣也有了孕,卻也沒像你如此這般。”
“唔!”方嫣紅很不是個心思的應了一句,“誰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一個人懷孕一個樣,各有不同。”
“到底又怎么不舒服了?這不好好的!我可受不了這種酸,我都擔心這延慶宮的磚瓦被你這酸給溶解了!”太子翻眼看向棚頂道。非常明顯的,被這酸給酸得煩了。
忽見方嫣紅眼圈一紅,說來就來的委屈來了,揮手沖著旁邊的宮女斥道:“都是你們出的好注意,還不趕緊把酸味兒給我撤掉!”
“是。”
宮女應聲,將醋鍋抬走,拿扇子扇風,驅趕著酸味兒。
幾分鐘后,太子松開了鼻子,看著委屈得眼淚汪汪的方嫣紅,無可奈何的拿起筷子,陪著她開始吃酸味兒的菜點,又傳命下去,命花房送鮮花來,廚房送點心水果來。
不一時,花房搬來十幾盆盛開著的花木,五顏六色,十分的好看,陣陣花香撲鼻,沁人心脾。
方嫣紅高興起來,一邊欣賞著花木,一邊以手抱著肚子,別一手扶著后腰。不知不覺當中,已經養成了習慣,明明沒有肚子,卻偏偏覺得肚大如球,孕相十足。
這一種被忽悠的假孕是十分可怕的,她的思想已經被懷孕麻痹,產生一系列跟懷孕有關的連鎖反應,就跟真的懷孕了一般無二。
就像是陷入沼澤里的人,眼前被白蒙蒙的瘴氣遮擋,迷迷暈暈當中,越是掙扎就越是陷入得深,越是陷得深就越是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