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日叮囑肖中太醫照顧好沈梅霞外,太子妃最關心的事莫過于盡快的見上劉公公一面。
自冊立太子妃隨著皇后打理后宮之事以來,就沒有再次見到過劉公公。
記得初入宮門之時很幸運的遇到了和藹可親的劉公公,之所以順利被冊立為太子妃也得益于劉公公在圣上面前的保舉。
不過,此時想見上一面卻不容易。
雖然,知道他就在‘春霞宮’之中,但卻不敢冒然的邁入禁地一步。
春霞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太子妃是清楚的,從那首醉后憑著記憶而譜寫的‘春霞曲’當中,兩彈兩斷弦,用情之深可見一斑。
或許,每個人記憶中永遠都有一個不會忘記的人,白天黑夜的穿梭在腦海,圣上在追思春霞,二十幾年不忘!
恰如她與六一大師兄之間的感情,慶幸的是她的六一大師兄還活著。
雖然,此時化身喋噓先生隨同睿王邊關作戰,又聞得他們全軍覆沒;但是,她清楚的能感覺到他活著,就快要回來了。
這會兒,灰蘭正為她梳妝,略施薄粉,粉色胭脂膏淡淡掃在雙頰之上,蒼白的臉色頓時變得容光煥發。
一頭光潔的秀發微微擺動,錚亮若一道飛流直下的黑色瀑布。
灰蘭是最喜歡太子妃娘娘這一頭光潔的秀發,手中木梳放在其上,便自行向下滑落,輕輕的梳起,愛不釋手,簡直喜歡得要命了。
身邊的女人個個都是長發,但誰的頭發也沒有太子妃娘娘的發質好,自小便是。
有的頭發又黑又濃密,發絲卻極細極軟,絨絨細發就像是軟綿綿的水草倒在淤泥當中,木梳上去跟本就梳不動,黏成一團。那梳起頭來的焦躁的心情,簡直難以形容;
有的頭發遠看起來到也是不錯,但長不到多長,就變得枯黃開叉,又曲曲彎彎的。只梳頭這一工夫,斷發滿地皆是,看得人直想如枯草一般蒿個溜干凈,重新在長一波。
穿好衣裙,兩個站在門口處的宮女挑起水晶珠簾,灰蘭玳瑁分左右扶著太子妃娘娘往出走。
突然,迎面走來一個人,正是方一世。
“該死的,我剛剛看著他走了出去,這會兒,又調頭折返回了!”灰蘭惱火不已,小聲音的罵著。
方一世自是故意如此,他當然不敢直勾勾的盯著太子妃看,站在一旁邊低頭躬身,但一眼便認出出了太子妃。
太子妃眼皮都沒抬一下,目光直視前方的走了出去,方一世的為人她了解,心中也做了準備。
“玉面童,飛天夜叉,果然是你們,哈哈哈,難怪我求婚安綺不成,反成了笑柄,安綺這么快就與陳洛久訂了婚,全拜你所賜!”方一世低低聲音嘀咕道,看著太子妃奔坤德宮而去的背影,他甩袖而去。
“啐,真他娘的是個賊子,跟賊一般的防著到底沒有防得住!”灰蘭懊惱得直跺腳罵道,“清清楚楚的看著他滾出了延慶宮,卻又來個大窩脖滾回來了!”
“娘娘,這件事得告訴二老爺跟珍珠一聲,到不至立刻怎么樣,但必要有個防備才是。”玳瑁說道。
“告訴珍珠一聲可以,告訴二姑父何意?”太子妃問道。
“一不做,二不休。”玳瑁狠道,“若是聞得方一世這條狗滿嘴胡言亂咬人的話,直接令二老爺用藥打掉方嫣紅的孩子,反正她也是在強保之中,保不住也在意料之中,誰也不會覺得意外!”
“閉嘴,”太子妃狠斥道,“絕不可如此,做事光有沖動,不長腦子嗎?愚鈍至此,怎行?”
一行擔水澆花的宮人迎面走來,見太子妃將水桶放到一旁邊,皆躬身施禮。見太子妃一行人走遠,方又起身擔水向前而去。
稍刻,太子妃的臉色不悅解釋道:
“不難看出,從皇后命宮人強行抱走溫婉女兒之事件上,皇后已經知道溫婉出手欲方嫣紅小產,而方嫣紅所做所為皇后也是看在眼里,知她跋扈非善類。
而強行保方嫣紅腹中子,自是有著計劃與部署,或是以其病弱早產之子牽制住她的跋扈,似一根繃緊的神經,這會令她更難受!莫不如此時當真就小產來得痛快,當然這是后話。
皇后掌局,沒那么簡單。
與其說一百只眼睛盯著方嫣紅腹中子,莫不如說一百只眼睛盯著我此時出不出手!四叔父與我父有什么區別?此沈家之仇,不共戴天!但絕不是意氣用事,一時的沖動就能解決得了的。
若是身為醫者之人忤逆行業道德準則操守,逆天而來,自掘墳墓,一旦被發現就是死路一條。假若,你是皇后,你敢讓這樣的醫者為你醫病嗎?你敢留這樣的醫者在身邊嗎?
況且,肖家長姐肖曲燕之夫卷鐵就隨在二姑父身邊做事,而其弟卷昊之事不是不知啊?雖然,卷昊死里得生,但聞得其母每日以淚洗面,我的心如針扎!”
“娘娘莫惱,是我思慮不周,再不敢如此說了。只將此事告訴珍珠一生聲。”玳瑁低頭認錯道。自是聽得太子妃之話,覺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嗯,”太子妃點頭。
這會兒,匆匆來到坤德宮。
不待皇后說完后宮事,貴妃陰陽怪氣地開始說起溫婉女兒之事,毫不避諱的說出太子妃之姐姐,沈梅嬌之女兒沒有被抱走教習,皇后有所偏頗。
自抱走溫婉女兒令姑姑教習之日起,皇后就知貴妃會如此,也在意料之中。遂笑了笑說道:
“你也莫惱火,我也是心疼溫良娣心疼萌萌。
別人不知,你還不知,溫良娣初為人母,不會帶孩子,太陽底下將孩子曬得中暑,她也急來孩子也遭罪,太子跟著也上火。早一天令姑姑教習孩子比擱在她身邊強。
沈梅嬌良媛的女兒要比萌萌小上大半歲,一個是宮里最有經驗的姑姑弄不過來兩個;在者說,總得擱在太子身邊一個,隨時看上一眼不是?
說句實在話,現在孩子小,看不出來什么,但等過個幾年你在看看,自小隨在教習姑姑身邊長的孩子跟在她爹娘身邊散著嬌長大的孩子可是不同。
圣上不止一次說過,心善又懂禮的女孩最美,你可也在跟前。你說是將來重要還是現在依在爹娘的懷中重要?
這話呀,太子妃也莫說與你的姐姐,恐她也來找我欲姑姑教習她的女兒,姑姑或者勉強能帶兩個孩子,但太子可是極喜歡這個小的,咯咯咯”
貴妃自是聽出皇后這句‘圣上不止一次說過,心善又懂禮的女孩最美,你可也在跟前。’話中之意。還用解釋什么嗎?溫婉出手毒辣,跟她頗似,她這個當姨母的可能比誰都了解吧!
況且說,方嫣紅跋扈的性子,家中又有勢力,雖然,一時間不見得就知道溫婉欲害她小產,難保時間久了還不知道。
前有沈梅霞之父事件擺在哪塊,那還能直接咽下這口氣不成嗎?接下來是不可避免的爭斗,溫婉哪有什么時間弄孩子!
事兒是這么一回事兒,心中想也是這么想的,但嘴上可不這么說。
自是面兒上不好看,那就得在人前找回來,貴妃熱哈哈的笑了兩聲道:“也是,也是皇后考慮得周到,萌萌這個長女自然又當別論與這小的不同了。
如果我沒猜錯,接下來方良娣與沈昭訓要生的,皇后也都預備好了,都得請個奶娘出娘胎就開始教習吧!我這也不能閑著,眼瞅著就要生了,鋪月子房去,哈哈哈”
“貴妃說得極是,方良娣過于冒失,水深水淺都看不出來,肚子里這個孩子還沒有等出生就跟她操碎了心,莫說早早出生以后了。
沈梅霞昭訓雖說比方良娣性子穩當些個,但情緒波動極大,雖已經當娘,還是沒有長大。
依貴妃所言,出生便奶娘喂養,暫不放她二人身邊。貴妃鋪月子房,受累了!”皇后是順水推舟,也算是給了貴妃不小的面子說道。
“哈哈哈,受點累我也高興,皇家子嗣昌盛,你我不都高興嘛!”貴妃笑著,起身走了出去。
她這一陣的熱哈哈,笑得非常的熱鬧,笑得花枝亂顫,但聲音與形體卻截然不同,聽起來跟桀桀冷笑一般,禁不住的讓人打寒戰。
皇后揮了揮手道:“也都散了吧!”
眾人恭送皇后,各自散去。
連日以來,天氣極端,夜里大雨傾盆,白天烈日暴曬。
不敢抬頭看向天空,強烈的陽光晃得人眼花繚亂,緊貼著樹蔭之下而行,太子妃環視四周見無有人等,示意走向‘理當園’。
離得很遠,便聞得陣陣鳥聲的脆啼,宛若一個百人的樂團在演奏著歡快的樂曲。
芳草萋萋的林間空地上,開滿了各色的小花,一叢叢,一簇簇,紅黃藍靛紫,正是爭奇斗艷時。當然了,園工修剪種植的痕跡明顯,這里并不是野外。
陽光穿透濃密的枝葉,投射下橙色的光影,越是光影處越見花兒嬌艷,越見蜜蜂與蝴蝶嗡嗡翻翻其上,好不熱鬧。
稍停下來腳步只看了一小會兒,睛睛跟不上蜜蜂與蝴蝶成群結隊飛舞著的速度。
一群又一群的由這一邊叢叢紅黃之花上,飛落至那一邊簇簇藍紫之花上,就像斑點一般間或點綴著。宛若一幅圖畫,圖畫雖畫得不是那么的jing美,但色彩之熱鬧程度無有語言形容。
不知不覺,走向‘理當書閣’。
時至今日,每當閉上眼睛,劉公公的身影便站在書閣的門前,臉上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
走在身邊的灰蘭自是清楚太子妃娘娘心中有所著急,前番修琴罷再次斷弦又送來,便沒有了消息,灰蘭接連的來了好幾趟。
“娘娘,也莫過于急了。”灰蘭有些氣餒道。似覺見劉公公已無望道。
“娘娘,皇后言方良娣與梅霞產子后,都交由奶娘來帶,太子或是只跟娘娘私下里說過繼一子名下之事。如此一來,太子之話可還能作數?”玳瑁問道。
“只當作數來看。”太子妃道。
“是,”玳瑁點頭,“我先行一步,去看看。只言太子妃娘娘路過此處,近來看看書。”
不待話音落,玳瑁飛快地跑向理當書閣。
虛掩著的雕花木門上,清晰可見雨水落地濺起灰塵附著在木門之上的黃色痕跡,在不是昨日里玳瑁與灰蘭將這門擦得如鏡子般溜光錚亮可照人。
敲了門,喊了聲,半晌一個小太監走了出來,恰好灰蘭與太子妃已經走到。自是認得灰蘭,正是前次熱心修琴的那個小太監。
小太監禮罷,引得太子妃入得室內,太子妃沒有說什么,更沒有問修琴之事。只言路過此處,思著來看看書。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書卷擺放得整整齊齊,只是無有人等前來看書。
安靜無聲的看了半個時辰的書,玳瑁重操舊業,拿出抹布將幾扇調換的木門擦得干干凈凈。那個伺候在一旁邊的小太監直抓腦袋,自是不明白,將門擦得這么干凈做什么?
“擦里邊我還能明白,你這擦外面我就不明白了?一場雨過后,不就又如此了嗎?”小太監安耐不住疑惑問道。
就像是在沈府當中,玳瑁飛轉著手中的抹布擦門,珍珠愣在一旁,一邊抓頭一邊如此發問一般。玳瑁笑了笑,沒有作答。
灰蘭接道:“她就喜歡擦門,在這擦門她這并不是頭一次。”
“嗯嗯,”小太監似聽懂又似沒有聽懂的點了幾下頭。
漸近午膳之時,太子妃走出書閣,沿著水面上的亭臺樓閣向前走,一路欣賞著那一池遠遠看去一片紅霞色、嫵媚燦爛的荷花。
陽光頭頂垂照,感覺火辣辣的,自是不能久留。
剛剛看見延慶宮的大門口,隔著很遠忽然看見小宮女冰蕊慌慌的向此處跑來,太子妃的心頭往下一沉,知道又是有事發生。
快走了兩步,小宮女冰蕊至近前,喘著粗氣卻不敢大聲道:
“娘娘,娘娘,太子殿下不知何因,怒氣沖天,將宮人大罵一遍。此刻,就在室內等著娘娘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