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挑起了眉,問道:“他家,很有權勢?”
若是沒有權勢,男子入贅就是贅婿,在雙方和離之前,男子根本不能再娶其它女子。當然,這些規矩在權勢者面前,就是一句屁話。
桃夭點點頭:“我只是一個混血子。”
老板娘像是懂桃夭話里沒有直接說透的隱情,深有同感地道:“那些名世門家的媳婦可不好做,別說你這種混血子,就是出身平凡一些的姑娘家也極難適應那種爾虞我詐、烏煙瘴氣的家庭。”
桃夭驚愕得嘴都張得老大,半天也合不攏。她不過才說了一個大概,這老板娘怎么好像親眼看到了似的。
老板娘輕笑了幾塊,透著濃濃的無奈:“在那種家里,哪怕你不爭不搶,只想老實本份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但旁人也不會放過你的。他們不把的你的老實當成心機沉重的假象,就是將你當成軟柿子,誓要先下手將置你于永不翻身的地步。你是愈是想避開、愈是逃不開。”
“何況你還陰差陽錯的招了他入贅,更是污濁了他們家族的名聲,不把你這恥辱逼走,他們又怎么會甘愿?而且這些苦你還沒辦法跟他說,說了他也不明白,更不會護著你,甚至他的親人們總是沒有錯的,哪怕有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想得太多,又何計因人家的不存心而太計較,豈不知有些事對于我們女人來說是不能退的。”
“對對……被他人為難,被他人算計,為了他,我還是能忍耐一二的。可是讓我接受他有其它的女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我知道自己的脾氣,瞧著他與旁人親親熱熱,我非跟他們來個魚死網破不可。”桃夭咬牙切齒的說到這,小樂兒像是被她身上的怨氣給驚著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桃夭抱著他一邊拍一邊哄著:“小樂兒乖乖,不哭不哭,娘親疼你。”回頭又沖著老板娘笑:“我還想看著小樂兒長大,娶妻,生子……所以,眼不見為凈。”
她是相信元辰與那夏巧紅沒有關系的,但是,有些事不是她相信,就可以解決的。不管夏巧紅這件事背后還藏著什么,源頭真計較起來都是元辰對她的態度。
之前她想得簡單,覺著只要她和元辰彼此信任,彼此維護,披此認同,那就沒有人能拆散他們;至于曜皇是不是真心認同她這個兒媳婦,綠妃是不是無視她,二王妃是不是存心算計她,那些都不重要,也影響不到他們的小日子。
可是在南鎮住的這幾天,她翻來覆去的把那些事情再想幾遍,就發現自己真的真的太天真了。
就如老板娘所說的,元辰并非平常人,他對一些事的看法與她有著很大程度的分歧,男人還有著男人的粗心大意;而那些她認為不重要的小事,卻都是一個個帶藏著毒的膿包,擠破就會害人,不擠破也是惡心人的。
真正解決所有麻煩的根源還是在于元辰對她的態度,元辰是當著元柯他們的面說明了對自己的,也當著曜皇和二王的面定了她的名份,但是名份那東西就是個虛的,他今天說自己是他的王妃,明天也可以說不是。就像杜玉蘭說他入贅給自己的事一樣,真相如何旁人只聽他怎么說。
在外人的眼中,他若真是在意她,不會不帶她去參加新年宴,不會不帶她去見綠妃,不會不帶他去見部落長老以及他家族里的那些兄嫂子侄們。所以,他們都認定元辰對她只是一時迷惑,等到清醒的時候,那自己就會成為昨日黃花。
怕還有人覺著元辰對她的寵愛就跟寵愛茶包一樣,只是將她和茶包劃為他的所有物,不容他人挑占他的權威,除此外沒有太大的區別。
元辰護她一時,他們也就讓她一時;等到元辰厭倦她的時候,那她在他們的眼中就是可以隨意踩死的螻蟻;哪怕元辰不會厭倦她,他能寵了她,未必就不能寵第二人。
所以有心人送來了夏巧紅。
當然,夏巧紅不行,還可以有劉巧紅、張巧紅、甚至桃巧紅……
他們瞧在元辰的面上對元辰的女人會退讓一二的,但心底并不認同元辰的女人她是他們需要尊重的平等人。
之前她隱約查覺到了一些,但是沒想透其中的關鍵問題,所以跟柱東說了那些話,然后自己獨自離開跑到南鎮來等著元辰,就想兩個人能在沒有外人的干擾下,好好的想想如何解決他們的困擾。
現在,她把事情都想透了,也就沒有什么需要商量的了,只看他能不能白,能不能接受了。
她可不愿意元辰出去辦事一次,她就要在府里再承受別人的算計一回;她的忍耐度是有限的,是會生怨氣的,等到她怨氣到達一個忍無可忍的地步一下子爆發出來的時候,怕也是她和元辰感情會出現裂痕的時候了。
到時候,再深的感情也是要受到沖擊波折的,留下的裂痕將會成為他們心底那一處抹不掉的傷跡。
老板娘的目光也溫柔的落在了小樂兒身上,語氣也柔和了下來:“若是他回頭來尋你,為了孩子好,你坐下來與他將事情攤開來好好說一番,看能不能想到對你對孩子都好的法子。”
頓了頓,她又道:“若是他三個月也沒尋來,官府那邊也沒動靜,那怕你的離開也是人家心愿,那也別再強求了,直接去官府把你們的婚事做個了結,再做其它的打算。”
桃夭聽得出來她這樣勸自己是出自于一片好心,滿口應下:“嗯。”還自嘲道:“招婿也就這點好,自己可以做主。”
聽著老板娘的一聲輕嘆,她也忍不住嘆息:“若是他一直是個傻子,那該多好。那樣,可就沒有人會說我這個混血子,配不上他一個傻子了。不過……”
不過哪怕元辰傻了,他那身實力在,也是回不到以前的。
她的腦海里不由得出現了元辰扮成阿莊出現在曜皇和二王面前的場景,越想越覺著滑稽可笑。
她忍笑忍得很辛苦,嘴角不停的抽搐:“只怕天塌下來,他也是不愿意的……雖然……雖然……”說這到里,她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雖然他真的很適合……很適合……”
很適合做那個簡單的阿莊。
“你竟然喜歡他傻?”老板娘楞了下,有些不能太能理解。隨后她想到桃夭說的那擅長的事兒,她大概明白了,挑著眉梢問:“他長得很好看?”
傻子自然是不能生活的,更養活不了老婆孩子。
能讓一個女子心甘情愿養著的傻子,怕只有“好看”這一個理由了。
桃夭點頭:“何止是好看,他呀……”嘴還甜,能哄得人死。
哪怕元辰板著臉,冷著聲音,只要再將當初他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再說一遍,她哪怕心冷如鐵,也是會被那甜話給哄軟的。
她話沒說透,老板娘卻心有領會,笑道:“人無完人,有一個優點就夠了。”若是她遇上一個長得好看,還一心對她的傻子,她也愿意。
聽著院子里兩個女人的笑聲,屋頂上那快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人影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隨后他沒有驚動乘涼的兩人就悄悄的離開了。院子里的兩人毫無查覺,依舊說著女人間悄悄話。
半夜時分,二王睡得好端端的,突然身上落下了一重物,差點沒壓得他吐了血。他驚醒后直接將壓在身上的東西狠狠的掀了下去,鐵著臉咆哮:“誰?”
那東西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似像個人。
門外的侍衛聽到動靜,全都慌慌張張的沖進來護主:“王爺……出了什么事?”
二王盯著地上那個人眼皮直跳,板著臉喝道:“點燈。”
屋子被照亮后,眾人看清楚地上躺著一個陌生的女人,神色都古怪了起來。
二王認出是夏巧紅后,臉更是黑得如鍋底,他憤怒地大吼道:“阿辰!”這一聲咆哮至少震破了屋里七八個古董大花瓶,好幾盞琉璃燈。
能從九王府里把夏巧紅帶出來,還能旁若無人的進到他的院子里,并且將夏巧紅丟到他床上的人,除了元辰沒有其它人了。
元辰之所以這么做,怕也是猜到他是故意被夏巧紅迷惑,縱著她進入九王府給桃夭添堵的事了,所以才這樣報復他。
讓人將暈迷不醒的夏巧紅拖出去后,二王略一思索,臉色大變,馬上命令道:“快替本王備馬。”
桃夭帶兒子去了獸神山暫住,元辰必定會去那里尋他們,他現在趕去獸神山也許還能碰上元辰。
二王在在獸神山小院撲了個空,一臉陰鷙的盯著柱東,問:“再說一遍,你家王爺和王妃去哪了?”
柱東低垂著頭不敢去看他的臉色,心里倒是有幾分得意,將元辰吩咐的話又重述了一遍:“王爺說要帶王妃和公子出去散散心。”
散心?
二王的臉綠得不能看了,從牙縫里擠著話問:“可說,去哪了?”
柱東馬上搖頭:“王爺沒說。”
“那可說什么時候回來嗎?”二王就緊接著問。
柱東依舊搖頭:“王爺說等王妃玩夠了就回來。”
玩夠了!
還是桃夭那女人玩夠了,那是什么時候?什么又叫個夠?
“馬上給你家王爺送信,說本王有要事與他相商。”
難道為了桃夭那個女人,元辰真要跟他翻臉?
柱東將頭往下垂了垂,依舊搖頭:“王爺只讓屬下等他的命令,其它的沒有安排……”
聯系不上?
二王只覺得胸口堵得慌,他惱怒的不停轉動著大姆指上的綠扳指,有將眼前人一把掐死的沖動:“他們朝哪個方向走了?”
柱東依舊搖頭:“屬下不知道。”
二王再也忍不住了,踹了柱東一個跟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小院,一邊走,他一邊吩咐身邊的人:“分成四隊,大路小路分頭去追。”
元辰帶著桃夭和孩子,必定是要坐馬車的,肯定還走得不遠。
若是今天沒將他追回來,之后元辰要存心要避著他,他怕就難以找到他了。
找不到元辰,那他該怎么向父王交代?
若是父王知道,元辰是因為自己為難了桃夭才跑的,四王的那爛攤子難道由他一個人處理?
想到這,二王的黑臉更加的陰鷙了,桃夭那個女人果然是個大麻煩!
老板娘的話不虛,從桃夭與她聊了那一晚后,次日早上她就尋了熟悉的牙人去給桃夭租院子,得知有好幾處合適的院子后,還自己親自陪著桃夭去看。
把所有的小院都看過之后,桃夭最后還是覺著靠近鎮邊的那個和寧城小院格局差不多的小院子更合她的心意,她毫不猶豫的拍了板:“就租這個!”
老板娘搖頭:“這是便宜,但是不是太偏了些?你們孤兒寡母的不太安全。”
桃夭倒不擔心這個:“沒事的,誰會來欺我?”曜人的身份很好用,何況她還帶了個孩子。
見老板娘不阻攔了,牙人忙問:“那你是租東半邊還是西半邊?”
“整個院子。”桃夭毫不猶豫的道。
那個時候,南合會舍不得花錢,只給他們在小院子里租了兩間背陰的小房,當時她還說,等賺到銀子就把整個院子全租下來。現在,別說租整個院子了,買下來都不成問題,自然不愿意再委屈自己了。
牙人見她全租,很高興地道:“若你租半年,我就替你去再壓壓租金。”
“那就有勞了。”桃夭很識趣的摸出一塊碎子給牙人:“大哥拿去買酒喝。”
老板娘一手將碎銀子奪了過來,塞回桃夭的手里:“這筆生意成了,他本就有傭金,何必你再給。你現在還沒尋到活,還是多存點銀子在手里養小樂兒得好。”
牙人估計與老板娘關系很好,被從手里搶了銀子也不惱,還滿口道:“老板娘說得在理。”
桃夭又與他道了謝,然后跟去牙行簽了文書,隨后就跟老板娘回到客棧去取行李駕牛車。再回去時,她老遠就看到自家剛租下來的小院門邊靠著一個狼狽不堪人,像是餓暈了般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