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令牌上的花紋和材制,年齡最大的那位聲音都驚愕地變了調,“你……你是錄屬九王名下秋葉部落的人?”
他簡直不敢相信,天地那么大,他們就怎么招惹到九王手下了。
誰不知道,九王最是護短的。對上九王的人,若是打輸了那都是自討的;若是打贏了,九王自會去找自家的王爺和父親兄長聊聊的。
所以,各家都清楚的知道,惹龍惹虎,千萬離九王要遠著些。
尤其他們這些二世祖,更是清楚,一旦撞到了九王手下,別說指望家族的庇護了,還有很大的可能性被家族送到九王面前任由處置,做為家族賠禮道歉的誠意。
何況他們招惹上的還是個女的,出自大部落,又有實力的女子,可不是那些小戶家只等著聯姻的女人可以比擬的,得罪了她們簡直就是挑釁他們身后的部落。
另一個倒是老實些,忙沖著桃夭拱手:“不敢不敢,是我們不對,是他出言無禮,活該受這教訓的。”
他們真的只是想著借這事的由頭來南鎮看看,才會打著為了兄弟義氣的幌子一起過來的,可真沒想為了一個酒肉朋友,把自己或者把自己一家給填進去的。
九王手下的部落不好惹,大部落里的女子不好惹,招婿的的女子更不好惹,像眼前丹夫人一樣有實力,又招婿的女子在部落里跟男子一樣有地位,有繼承權,對上她們,就等于是挑釁她們身后的整個部落。
想到剛才荀茂剛才的那些話,他現在掐死荀茂的心都有,更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大耳巴子,怎么就沒在發現那個丹夫人是招婿的掌家夫人時,沒制止荀茂胡說八道。
斷腿的荀茂驚得一下子也忘卻了斷腿之痛,他怨毒地看著桃夭,臉上出現了猙獰之色,不過很快就低下了頭,像是默認了自己踢到鐵板的事實。
“那你們想如何解決這件事?”桃夭很滿意他們的識大體,但也沒想這么輕易的放過他們。
與廣桂和二王妃打交道的那一年,她太了解那些大部落子弟不把普通人當人看的脾氣了,他們對付不了她,未必不會扭頭就沖著老板娘下毒手,就如這件事的起因一樣,她要替老板娘解決麻煩,自然要是給老板娘做到沒有后患才行。
那兩作陪的楞了下,不約而同的下手捂住了荀茂的嘴,年齡大的那個忙道:“我們會賠償客棧損失的。”
見桃夭不說話,另一個小點的也補充道:“我們以后也絕對不會再來找客棧的麻煩。”
“我信不過你。”桃夭很直接的打斷了他們的那些空而大的話。
她轉身對老板娘道:“掌柜的,借筆墨一用。”
老板娘沒問她想要做什么,飛快的跑進柜臺拿出筆墨放在桌上,自己退到角落里。
桃夭指著紙墨道:“來,把你們的家世身份都寫清楚,并且寫明,以后若是你們家族,親朋好友,甚至以友邦部落只要來找客棧的麻煩,都一律算到你們頭上。”
他們能仗勢欺人,她也能。
何況她仗元辰的勢,天經地義。
“什么?”三人都驚愕得下巴都要掉了,若真寫了那一紙保證,那他們以后不得天天祈禱這家客棧平安無事?
桃夭冷笑著:“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們……”她掃視了一下那三人:“寫,還是不寫?”
糾結了一下下,年幼的那位最先妥協:“我寫。”
他與客棧上下真沒有深仇大恨,而且自這事后他以后打死也不會再邁入南鎮半步了,更不會把今天的事告訴給自己的親朋好友,帶來的手下也得嚴厲封了口的,更不會來找后帳。
寫不寫那紙保證,實際上沒什么區別。
決定做出來后,年幼的那位倒是松了口氣,松開荀茂后走到桌邊,持起筆就飛快地把桃夭要求的內容一定不拉的寫了下來,最后也不要桃夭再說,很自覺的在下面按上了能證明自己的印章,還打上了手印。
有了人開頭,年長的那位稟著“反正不是自己一個人”的想法,也很爽快的照抄了一張,同樣按了印章打了手印。
隨后,兩人就看著荀茂,見荀茂還是一臉的疑惑,他們兩人都有些不太高興了,倒也沒催促荀茂,轉身很老實的沖著桃夭拱手,“丹夫人,這件事本就與我們無關,我們只是陪著過來瞧著熱鬧的……現在,我們能走了嗎?”
荀茂驚愕地看著兩個同伴:“鐘大郎,簡小四,你們……”
他不叫而罷,叫了一聲后,簡小四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在等到桃夭點頭之后,幾乎是逃一般跑出了門,鐘大郎倒是嘆息了一聲,沖他拱了下手才走,但那腳步也不比簡小四慢多少。
元辰放開了對那兩個侍衛的壓制,兩個侍衛跟著自己的主子跑出客棧之后,都當街噴出了一口鮮血,其中實力弱一點的還直接腿軟跌坐在了地上,嘴里還不停的催促著:“四少爺,快回府,盡快……”
簡小四驚呆了,忙伸手將摔倒的侍衛拽了起來:“你們這是……”
他的這兩個侍衛并不是他身邊的,而是知道他要出“遠門”,大哥不放心,才暫時派過來保護他的。他知道他們是大哥手下的得力之人,平常也沒敢拿他們當成普通的侍衛使喚。
之前荀茂向他們求助,他們沒動,他只認為是他們瞧不上荀茂的行為,才不加搭理的,沒想到……是他們根本動不了。
那……那那位丹夫人……
“壞了……”簡小四跺著腳,都快哭出來了:“我們怕是惹大禍了。”
鐘大郎也懊悔不已,胡亂抓了幾把頭發:“我們暫時還不能走,明兒一大早,備上重禮再過去鄭重道歉一次。”
替家族招惹了這樣的棘手人物,回家肯定會被老子將腿打斷的!
簡小四也想不出其它的法子,只得點頭應下。應下后,他有些茫然,現在已經半夜了,他們這一晚該住哪里?
鐘大郎倒是想好了:“與其再找一家客棧,不如我們再轉回去住,相信有我們盯著荀茂,他也不敢再如何。”
嘴里說著,兩人也不敢現在就進去,只得畏畏縮縮的蹲在路邊,等著桃夭出來。
客棧里,被兩個同伴拋棄了,荀茂看著桃夭手里再次揚起的棒子,很沒骨氣的妥協了。他拖著斷腿挪到桌邊,不敢當著桃夭的面坐,只得半邊身子撐在桌上,艱難的照著那兩人保證書也寫了一份,不情不愿的留下了他的印章和手印。
桃夭拿過三張保證書,對著燭臺烘了下,待墨跡干透之后,才卷了兩下塞進自己的衣袖里,“現在,你可以走了。”
她一松口,荀茂帶來的下人,才敢挪過來扶荀茂,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客棧。鎮長他們見狀,一個個也馬上提出了告辭,只留下了有些懵的老板娘。
“掌柜的,沒事了。”桃夭在老板娘面前揮了揮手。
老板娘一巴掌拍開她的手,之后又有些不自在,“丹妹子,我不是故意的……哎……瞧瞧,我都不會說話了。”她輕拍了自己的臉一下,自嘲道:“謝謝你,我真沒想到你這么厲害。往后啊,只要你學覺著我占了大便宜,我們還是一樣的相處。”
她也是曜女,自然知道實力和家族代表什么,甚至還替桃夭向她隱瞞了家世和實力也想好了理由。
終究,女子難為,誰都有不足以為人道的苦楚。這點她很能體諒。
原本還有些忐忑,不知道該如何與她解釋的桃夭,這下除了點頭,也就只有點頭了。
老板娘樂了,不同意讓桃夭他們一家三口再走回去,非要留他們在自己的店里住上一夜。桃夭推脫不了,也只得答應。
關上房門,桃夭將熟睡的小樂兒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邊上,盯著元辰問:“是不是你暗中幫我了?”
她有幾斤幾兩,她心里有數的。
打幾個那些普通的下人是可以的,但荀茂求助后的那兩個侍衛沒反應,一定是元辰做了什么。
元辰也沒瞞她,點頭應道:“我總不能由著他們對你動手。”
桃夭偏著頭看著他:“荀茂那樣說,你不生氣嗎?”
那一瞬間,她真的認為他會忍不住暴起殺掉荀茂的。
元辰依舊是點頭:“我生氣。可是,我說過都聽娘子的……”
所以,他沒說話也沒有動手。
桃夭有些小激動,她當然知道他話里的意思,他若一動手,直接就上升到了命案,雖說之后對他們不會帶來什么危害,但……他們的身份肯定是瞞不住了的。這等于她就要放棄現在的這種平靜生活了。
雖然她明白,自己是從元辰追過來向自己解釋的那天起,就已經原諒了元辰;也知道遲早是要再回王府的,但她還是奢望現在的日子能再多過幾天,現在這樣的溫柔的元辰能再多陪她幾日。
所以,即使她恨不得捅荀茂幾個窟窿,最后也只打折了他的一條腿。
她走過去環住元辰的腰,側耳貼在他的胸口,聽著那一聲聲強而有力的心跳,她喃喃道:“我好喜歡……”
喜歡他這樣在意自己。
元辰什么也沒有話,只是輕輕的環住了她。
相對于元辰和桃夭的溫情,不遠處的客棧里則正在謀劃一出復仇計。
原本蹲在門口等著再次轉回來求宿的簡小四和鐘大郎,見荀茂出來后,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荀茂瞧著他們,反而覺著是他們放心不下自己,才會留下來等候的。
他感激地看著自己的好兄弟,忙道:“走,我們先住上來,再從長計議。”
鐘大郎下意識的就要拒絕,簡小四卻搶先一步應下了:“去哪?”
鐘大郎懵了,不是吧,到現在這種狀況,還跟荀茂混,那不是好容易才從泥坑里爬出來,再往SI坑里跳嗎?
簡小四給他遞了一個眼神,他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荀茂沒看到他們的眉眼官司,惡狠狠地道:“那個女人所說的都是假的,她肯定不是秋葉部落的人。”
“你確定?”鐘大郎追問。
荀茂點點頭:“我今天晚上就給我表哥送信,等表哥一到,就能揭穿她的底細了。”說著,他低聲說了一句,鐘大郎和簡小四兩人驚愕得嘴都合不攏,然后“別無選擇”地跟著荀茂就近找了一家客棧暫時住了下來。
次日,桃夭起來后,發現平常這個時候人比較少的客棧不僅是座無虛席,幾乎還都是一個個年華正茂,打扮得公整的年輕小伙兒,而且他們還一個個用非常炙熱的眼神看著她,哪怕對上了她的目光,他們還大膽的沖著她眨眼,仿佛她就是吊在他們面前的一塊鮮美的肥肉。
這些人,想什么呢,她不都成親了嗎?
她打了個寒顫,幾乎是逃一般的溜到了柜頭后面,悄悄問老板娘:“這是怎么了?”
老板娘用扇子捂著嘴,低低的笑了好一陣子,才道:“都是沖著你來的。”
“沖著我?”桃夭指著自己的鼻子,不解地問:“為什么?”
之前這種事出現過一次,為了解決,她公開說自己招了婿,怎么這些人還不死心?
雖說法規女子能招婿上門,但沒說一個女子能招幾個夫婿上門的,難不成,這些人已經“喪盡天良”的不計較名份,都愿意無名無份的被她當成個玩藝兒養著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老板娘點頭:“昨兒你在街頭打了那么一場,又替我解決了那么大的一樁子事,外頭對于你的消息早就傳瘋了。何況大家都知道,你雖說是招了阿莊上門,但你并沒有去官府登記。哎……退一步來說,你有實力,有部落,就算是沒名沒份,也是有人愿意跟著你的。”
桃夭目瞪口呆:“……”
還真讓她給猜中了!
果然,不是她太天真,而是男人太瘋狂。
她抹了一把臉,瘋狂的搖頭:“不可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她的日子過得這么舒服,腦子得抽成什么樣,才會想著紅杏出墻?不不,她只要有這個念頭,元辰必定會……好吧,那下場,她連想也不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