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張羅著晚宴的盛掌柜們,明顯又開始不自然起來。不過,到底是老姜,很快又熱絡起來,“家主,若是精神尚可,不如聽聽江寧府的小曲如何?”
洛玉瑯頗有興致地點了點頭,卻在他們不在意時回頭看了眼,滿滿的求生欲。見他突然回頭,以為他有事要幫忙,滿眼的疑問。
回過頭去的洛玉瑯以手掩唇,這事她是開竅好呢?還是不開竅好呢?一時真是拿不定主意。
晚宴之上,歌伎舞娘,十分養眼,還很動聽。因為身份所限,與青荷只能站在洛玉瑯身后,除了過過眼癮,滿桌的美食卻與她們無關。
酒至半巡,在盛掌柜的示意下,有舞娘靠坐在洛玉瑯身旁,巧笑嫣然地為他斟酒。如此舉動連青荷都悄悄看的反應,可惜后者只當一切都是演戲,自然越逼真越好,反倒像看戲一樣,嘴角含笑。
盛掌柜尋機問道:“家主,既是去后周尋醫,為何不讓后周的掌柜們幫忙將人請來吳越?”
“此人是廣福寺的方丈舉薦,說是高人性情淡然,輕易不見客,要我拿些誠心出來,親去求醫,再加上他的書信,才能得高人接待。”洛玉瑯似乎心有介懷,揮退了舞娘的敬酒,“父親苦口相勸,否則我才不來。”
盛掌柜安慰道:“只要能醫好家主的腿,依他也無妨。”
洛玉瑯似乎因此與他親近了許多,滿臉愧色,“也是我平時無心,居然不識你們這些掌柜們的名號,望盛掌柜在父親面前莫要實言以靠,否則又要得他一頓好訓。”
盛掌柜一副長者的模樣,“家主勿憂,如今大事是將腿傷治好,才好帶領我們延續洛府數百年的基業。”
洛玉瑯誠懇地與數位掌柜敬酒,“望各位莫計前嫌,洛府得以昌盛日久,離不開各位的鼎力相助。”
盛掌柜們相視而望,齊聲拍著洛玉瑯的馬屁,但言語間都將他當不省事的少公子看待。
洛玉瑯也不介意,反而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樣。
席散之時,洛玉瑯雖然不時打量著舞娘,卻謝絕了盛掌柜的好意,眼神中的欲言又止讓盛掌柜以為他是受腿傷所限,有心無力;又怕因有孝在身,被人詬病的緣故。
沒再勉強,反而十分體貼地說道:“家主,天色不早,好好歇息吧。”
回到他們居住的院落,洛玉瑯徑直回了廂房,剛和青荷吃完晚飯,他就披著濕濕的頭發出現了。
“吃過飯沒?”覺得他十分好笑,不先將頭發擦干,卻來擔心這些事。
“剛吃完。”
“這就好,你依舊和青荷住一間房,也好有個照應。”洛玉瑯接過青荷遞來的棉巾,轉手又遞給了。
“今晚我演得如何?”洛玉瑯眼神不離,示意她幫自己擦干頭發。
擔心他受涼,輕輕幫他絞干著頭發,“你就不怕演過了些?畢竟你身著孝服。”
洛玉瑯有些失語,場面之上,要不是有孝在身,憑他今日這樣敷衍,恐怕過不了關。“還有好幾日要演,要循序漸進。”
他答得敷衍,卻因為困乏,打了個呵欠,“要是他們一直不主動提,你打算如何讓他們開口?”
洛玉瑯主動出擊,自然是劍指南唐的產業,這幾個都是洛府的‘封疆大吏’,看這府里的氣派,幾位的穿著,豢養的歌伎舞娘,就能一窺平時景像。又都經年日久,恐怕早就將一切看成為自己所有了。
“你猜?”洛玉瑯有意逗她,免得她頭發還未擦干就開始打瞌睡。
果然中招,用力擦拭著他的頭發,沉默不語。
“漫游,且輕些,頭發扯痛了。”被她無意間拉扯的發絲讓他有些吃痛,洛玉瑯捉了她的手,“沒想到你竟是睚眥必報之人。”
“自然,當家的以后可要小心了。”見扯不開手,偏頭示威。
洛玉瑯慢慢松了手,“放心,我老實著呢。”
“才怪。”本是順口一說,洛玉瑯卻在了意,“你也說了,都是演戲,不能因此記在心中,以后拿來說嘴。”
換了塊干爽的棉巾,將他頭發重新擦拭了一遍,“你自己梳一下,看干了沒?”
洛玉瑯摸了摸,轉頭問她,“今日在正廳,怕嗎?”
略一回想,除了洛玉瑯那一腳確實有些嚇人,之后他們在庭院中遠遠地將尸首拖出來,根本看不真切,比起畫舫中近距離地看到,要好上許多。
“怕的話,就別熄燈。我在隔壁,有事叫我。”見她遲遲沒有開口,洛玉瑯有些后悔讓她親眼見到這些血腥之事。
搖頭,“有青荷作伴,沒事的。”
見青荷提了熱水進來,洛玉瑯才起身離開。
當晚躺在床上,青荷很快就睡著了,意外地看著她的睡顏,同樣是受驚嚇,為何她就這樣坦然?
受她影響,很快平復了情緒,睡意襲來,再睜眼時,天已大亮。
早飯時,洛玉瑯感嘆,“沒承想,你膽子越來越大,像這樣的事都不能讓你恐懼了。”
“青荷都不怕,我為何要怕?”
洛玉瑯欲言又止,“蟹黃包子好吃,你嘗一個。”
一連三日,盛掌柜總是領著幾個掌柜,晚間陪同洛玉瑯邊吃邊觀賞歌舞,只是從不提陪他外出游玩或產業之事。
洛玉瑯也似乎因傷所限,并不太想外出走動,只是到了第三日,就流露出對歌舞的疲倦。
第四日,歌舞伎果然換了人,她一開嗓,就聽出了,是那日在畫舫中聽到,唱小曲之人。
“家主,這是秦淮最出名的朝陽姑娘,千金難求,費了許多功夫,才得以請動她。”盛掌柜言罷,一直留意他的敏銳地看出,他似乎另有深意。
洛玉瑯卻似乎根本沒有在意,“聽著倒也動聽。”
不斷地回想著盛掌柜的話,終于悟出了其中的深意。
千金難求,單憑他一個家奴的身份,就算得了大掌柜之職,恐怕也不能在家主面前如此張揚,因為,這銀子要是他的,他就是家賊;銀子要是公中的,他更是家賊,還涉嫌擅自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