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好不多,要說現在,喜歡喝茶而已。”沒說假話,自從來了江寧府,洛府自產的太平猴魁一喝她就喜歡上了,可是洛玉瑯不讓她多喝,非說紅茶養顏,最宜她這樣體虛的。
“可是太平猴魁?”朱二公子一問,越發警醒,這人莫非懂識人之術?怎么問得這樣準?
“只要是應季的新茶,我都喜歡喝。”覺得對付這種人模棱兩可最有效,你不是喜歡猜嗎?讓你猜個夠。
誰知朱二公子一聲輕笑,“看來施大掌柜最喜歡聞茶之清香。”
“也不盡然,毛峰和瓜片我就不喜歡喝。”掃了眼臺上,“看來朱二公子也不太喜歡看歌舞戲。”否則這一來一回的,還有完沒完了。
朱二公子依舊笑了笑,卻不再說話。
心想總算消停了,得空開始打量與自己同排而坐的大佬,在這種時候,誰與誰要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地位的高低。
像她和朱二公子,坐在右側末首,必定不是因為年歲,而是因為朱二公子雖然接了產業,卻沒有像洛玉瑯那樣當了家主,而自己則只是個掌柜,要不是洛府在南唐的產業舉足輕重,這個位置恐怕輪不到她坐。
鬼使神差的朱二公子又開了口,還有意靠向她這邊,害得她下意識往右邊躲去,幸好位置間隙挺寬,她略一轉身就挽回了局勢。
朱二公子見她心有靈犀的回看自己,眼中有欣喜,“施大掌柜,在座的朱二都很熟悉,若你想知道,朱二必定毫無保留。”
“多謝朱二公子。”心想面前這人,長得挺順眼的,怎么是個這樣的脾性?難道生意人都這樣自來熟嗎?“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
這話也算是有些份量了,可朱二公子不過略微變了變神色,馬上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施大掌柜,恕我多嘴,南唐與吳越稍有區別,這里的人凡事都喜歡由人引薦,新客輕易得不到信任。”
哪知想都沒想,直接回他,“吳越不也一樣。”她在蘇城當掌柜時,要不是打著洛玉瑯的名號,恐怕還未開張就被楓橋大街上其他的繡坊手撕了。
所以在她打算逃出吳越時,再沒有自己去開家繡坊的打算。
朱二公子打量著的側顏,看她的眼神又有了變化。恐怕在座的都看走了眼,說話滴水漏,言語間看不出深淺,要說他只是單憑得了家主的喜愛,就能得了這肥差,他現在有些不相信。
不過心中尚有一個疑問,不說如鯁在喉,故而雖然知道并不太待見他,還是開了口,“施大掌柜,莫嫌我多嘴,實在是有一事不問不快。”
居然沒有遲疑,“朱二公子但問無妨。”
見她如此爽快,朱二公子趕緊問道:“洛府自來能當大掌柜的,都是洛府族人,不知施大掌柜與洛府有何淵源?”
依舊回答極快,“我也不太明白為何就將我派來了這里。”言外之意,南唐并不是自己的首選,來這里并非自愿。
因為有些心虛,說完還掃了眼一旁的護衛,怕他們會向洛玉瑯傳話,到時候又要好一頓解釋。
時刻留神她的朱二公子也看出了她的顧忌,也因此認為,這些護衛多半不是護衛他的,而是監視他的。于是,越發覺得她神秘非常。
之后,再不見朱二公子呱燥,坐到客散,辭謝過主家賀老爺子,在護衛和幾位掌柜的簇擁下登車離去。
賀老爺子瞪了眼身邊的幼子,眼中卻全是寵溺,“你看看朱二,一刻都沒有消停,將施大掌柜打聽得明明白白。你卻不曉得去旁聽旁聽,幫幫你爹。”
賀梓舒哪敢說自己一露面就將人得罪之事,強行挽尊道:“這有何難,我這去找朱二,再打聽回來不就行了?”
“長些心眼。”賀老爺子見他風風火火而去,叮囑道。
等他尋到朱二公子,后者正被人圍著,皆是向他打聽施大掌柜之事。朱二公子也未藏私,他與的對話皆在人前,多少都被人聽了些去,他自然不必藏三掖四,落了下成。
賀梓舒口快,聽完說道:“還以為是個小白臉,沒想到是個小狐貍。”
因為眾人都哈哈大笑,朱二公子無奈地指了指他,“人不可貌相,這話亙古未變。”
有人說道:“朱二公子,你和賀少公子與施大掌柜年紀相仿,又身份對等,正可以與他交好。不像我們,主動上去吧,年紀不允許。等他過來吧,人家又傲驕得很。”
“怕什么,幾位掌柜都說了,他當他的大掌柜,咱們一切照舊。”
任眾人說得熱火朝天,朱二公子卻意興闌珊,這些愚人,要真這樣,這個位置怎會讓他坐上去?分明是扮豬吃虎,居然還將這些自詡聰明的人騙過了。
還是有人清醒些,“從面相上看,但凡男生女相,必然心地陰柔,恐怕不會太好打交道啊。”
他這一提醒,又多了幾張苦瓜臉,“盛掌柜說走就走,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我們日后到底要如何行事才最妥當?”
“朱二,你說。”賀梓舒見他始終沉默,推了推他。
朱二公子見眾人都看著自己,“依我看,先一切照舊,免得自亂了陣腳。”
“也行,就算日后他有說道,我們補給他就是了。”
“正是,正是。”
最后這一看法占據了主導,大伙決定凡是跟洛府的買賣,一切照舊。
回去,洗漱之后,就趴在桌上給洛玉瑯寫信,因為不知哪些能漏,干脆將整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心想,與其別人去傳話,不如自己坦白。
最后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疑問,她并不蠢笨,朱二公子異乎尋常的熱絡,要是沒有藏著私心,她才不信。
還有那個賀老爺子的愛子,平白無故對自己鄙夷,總要有個來由吧?
看了這么久的帳本,來往的行商叫什么,她還是知道的,只是有些因為姓氏她知道是在座的誰,有些只寫了貨行的名稱,一時半會她還未全部弄清楚。
這些人關注她,無非是為了自己的買賣,擔心因為換了人,生意會受影響。
既然盛掌柜從中有鬼,這些人自然是配合了的,會緊張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