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陽公主給的陪嫁丫頭,名喚梅香,十分體貼,等洛玉瑯回轉時,她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模樣,除了那身嫁衣。
“這樣看著舒服多了,剛才那樣,怎么看都奇怪。”洛玉瑯見桌上的飯菜未動分毫,趕緊招呼她坐下,“你我又不是生人,不必如此拘禮,餓久了傷身。”
怕屋內的人誤會,狠狠瞪了他一眼。
正在為她夾菜的洛玉瑯,見她如此,仔細在她臉上看了,“莫不是沒洗干凈,花鈿進了眼睛,不舒服嗎?”
整日都沒吃東西,確實又累又餓,沒再客氣,與他一道吃了頓飽飯。
“今日早些歇了,明日一早我來叫你,去給母親見禮。”洛玉瑯話雖如此說,卻東張西望,留戀著屋內的一切,不肯離去。
“你若是覺得這里住得舒服,我也可以去別處住的。”見他如此戀戀不舍,心想這原本是他的臥房,讓給他也無妨。
“好生歇著,我也去睡了。”洛玉瑯說完,不再停留,只在臨出門時,又說了句,“再洗洗臉,免得睡不好。”
在意的不是洗臉,而是被油脂厚厚蒙住的頭發,弄得她渾身不自在,最后將頭發洗干凈了,才覺得自己完全恢復如常。
這一折騰花費了不少時間,等她朦朧中被人喚醒,睜眼就看到坐在床沿的洛玉瑯,衣衫工整,“還要趕路,先洗漱了,到車上再睡。”
“去哪?”懵懂問道。
“去母親那里,我既娶了親,自然是要叩拜她的。”洛玉瑯見她還是沒睡醒的模樣,吩咐梅香服侍她起身。
此時屋外還是一片漆黑,看了看天色,剛打了個呵欠,就被洛玉瑯抱了起來,“你路不熟,免得摔跤。”
反正四周靜悄悄,黑漆漆的,也沒抗拒,沒了昨日的氣氛,兩人似乎又回到了往日,雖然不敢坦然抬頭看他,可心跳得并不快。
反倒是洛玉瑯,走著走著,不知何故,毫無征兆,突然將她放了下來,還幫她整理弄亂了的衣衫。
等她一臉納悶跟在他身后,又走了幾步,才發現前方不止一人站在那里。
洛玉瑯牽了她的手,走到一位長者面前,喚了聲,“父親。”還貼心地回頭示意她。
恭敬地行了禮,“兒媳十四娘,見過父親。”
洛老爺仔細打量過后,溫和說道:“待會到了地方,再行大禮吧。”
“父親也要去嗎?”洛玉瑯語氣有些詫異。
“自然是要去的。”洛老爺已經轉身,“若不去,你怎么全禮?”之后徑直上了自己的馬車。
洛玉瑯沒再言語,依舊牽了十四娘的手與她一同上了馬車。
“還是沒有青荷省事,明知道要在車上睡的,還給你戴這樣多的珠釵。”洛玉瑯伸手準備幫她卸去那幾樣擋事的,卻被攔了下來,“是我自己的主意,這樣方顯尊重。”
洛玉瑯沒再言語,卻一直盯著她看,回頭,就看到他眼中的柔情似水。
“我今日臉上又沒涂東西,還有什么好看的?”洛玉瑯聽了,一聲輕笑,“昨日是哪個手拙的為你梳的妝?初初看時,我差點沒收住笑。”
“渾說,小娘子們不都是這樣打扮的?”想起蕪陽公主說過的話,與洛玉瑯如出一轍。
“可人家也不曾涂那樣厚的白粉,還點那樣紅艷的胭脂。”洛玉瑯似乎回想著昨日她的模樣,意猶未盡,“我原本還打算好好記住你嫁我時的模樣,現在看來,根本不需記,也會終身難忘。”
“你再說,我就要惱了。”聽了,自然不喜。
“好,只記在心里,不再訴諸于口舌。”洛玉瑯尋了厚厚的靠枕塞在她的身后,“這樣應該不會弄亂頭發,你養養神,我真困死了,先打個盹。”
說是打個盹,可很快就睡著了,將他身上的薄氈往上攏了攏,重陽已過,早已沒了暑熱。
顧忌著頭發上的珠釵,只好以手支額,閉目養神。
等她再度醒來,已經整個人趴在洛玉瑯懷里,與他一同在薄氈之中。
他似還未醒,呼吸聲十分平穩。
因為馬車未停,想來未到地方,不好驚擾到他,干脆以這種舒服的姿勢繼續趴著,看著車簾拂動時偶爾閃現的風景。
心中十分奇怪,不過行了次禮,就與他親近了許多。而他也是如此,無論牽手還是其他,都顯得自然之極。
直到外面有人說道:“家主,快到了。”洛玉瑯才睜開眼,還是有些睡意朦朧,低頭看她,“你也醒了?”
不等她自己起身,就小心地扶了她起來,“當心你頭上的珠釵,我看看亂了沒有。”
仔細替她逐一查驗過,才從壺中倒了熱水給她,“還是溫的,喝了醒醒神。”
自己也整理了一番,而后還問她是否妥當,這才發現他紅色的喜服下,穿著孝服,猶豫了一番,輕聲問:“你怎么不提醒我,如今我是不是也要穿啊?”
洛玉瑯看了她好一會,才搖頭,“不用,母親不會在意的。”
被他盯得極不自然的只得掀了自己那側的車簾,佯裝去看風景。
幸好馬車很快就停了,洛玉瑯先行下了車,等下車后,發現這里是洛府的祖墳所在。
洛老爺早已站在一座新墳旁邊,對著墳塋說話,“妍冰,瑯兒成親了。我曾無數次夢到過,你與我同坐堂前,看他娶妻。沒想到,今日竟會成真,你歡喜嗎?”
洛玉瑯等一切準備停當,牽了,一同跪在墳前,三拜之后,說道:“父親,母親,孩兒已經成親,所娶之人母親應當見過,亦是孩兒心儀之人,二老可還滿意?”
洛老爺示意洛誠將托盤送到面前,是一枚紫玉的手鐲,“本來是一對,這只是我的,就當我們做父母的,送給新媳婦的見面禮吧。”
洛玉瑯聞言,拿起紫玉手鐲戴在了腕間。
“好了,你們四處走走吧,我與你母親再說說話。”洛玉瑯似乎有些擔憂,看了看洛誠,后者示意他放心。
洛玉瑯這才牽著,沿小徑慢慢向前,“父親與母親的事,原本以為再不會對人說起,可我想讓你知道。”
其實或多或少都明白了一些,只是沒想到,洛老爺竟也如此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