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妍凝默默看著他,眼中再無神彩,卻慢慢起身,往院門走來。
洛玉瑯看了眼洛誠,洛誠上前,“主母,在此稍待,我去找人扶您。”
景妍凝剛想怒目而視,因為隔得近,立刻被他滿身的血污嚇住了。洛誠并未在意,很快找來了兩個粗使的婆子,駕起雙腳發軟的景妍凝離開了火勢越來越大的主院。
洛玉瑯則一身匆忙在府門前迎上了浩浩蕩蕩的人馬,“沒想到,只是府內失火,竟驚憂到諸位,洛某真是慚愧!”
來人受景家所托,自然不愿被他拖延,“洛家主,茲事體大,快讓我們進去吧!”
“各位大人勿忙,火勢已經控制住了,幸虧離湖較近,府中之人奮力滅火,只燒了一個院子。”洛玉瑯說完,這幾個人越發緊張,執意要進去察看。
洛玉瑯倒也干脆,陪著他們幾位直接到了著火的院子,他們領來的人馬卻直接被他攔在府門之外。
幾個人望著火焰濤天的院子,良久未發一言,洛玉瑯也陪著他們靜靜看著,仿佛燒的是別人的家財。
“洛家主,這可是洛府主母的院落?”其中一人咬著牙,轉頭問道。
“正是。”洛玉瑯輕輕點了點頭,看不出喜悲。
“那她人呢?”他們怎樣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堂堂一家之主,竟然張狂到在自家府里縱火行兇。
“我去歇息時,母親尚在父親床前,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洛玉瑯似乎終于有了后怕,“若她在內,我豈能如此坦然?”
知道內情的人自然不會相信他所謂的母慈子孝,“那院中其他的人呢?”
洛玉瑯搖頭,茫然道:“所有人手皆在救火,尚不知逃出了多少?”
“那當快快清點才是。”
洛玉瑯卻接了句,“這一時半會怕是不能,等明日清點了,我再派人上報。”之后還讓人請了景妍凝出來。
幾個人見她毫發無損,身邊卻只有兩個老婆子,正要開口問,景妍凝已經說道:“我三魂已經沒了七魄,不論何事,莫要問我。”
洛玉瑯站在景妍凝身邊,體貼說道:“母親若是還想她們來服侍你,再讓她們過來服侍你就是。”
景妍凝卻突然發了瘋,將所有人嚇了一跳,洛玉瑯無奈,只得讓人送她回去歇息。
“幸虧府里有大夫在,母親這是嚇著了,來人,請大夫來。”
那幾人無奈看著這一切,卻不愿就此離開。
洛玉瑯也沒多話,陪著他們,直到天明時火滅。
這把火燒得離奇,除了洛府主母的正院,其他的只燒壞了相臨的屋子。
官府的仵作在里面轉了一圈,出來時神色復雜,搖頭不止,“都燒成炭了,想來府里要憑著名冊清點才能知曉。”
洛玉瑯疲憊地揮手,洛誠上前,“將人都抬出來,好好安葬吧。”
清點出來的焦尸直接忽略了屋內不明來源之人,恰好都能與名冊對上,整個主院,除了主母,無一人生還。
這邊還在清點,那邊的殘垣斷壁又開始崩塌,焦煙四起,眾人紛紛退避,又有人驚呼,“還有火苗。”一頓操作之后,等大家再回來,整個現場已經無法清理。
洛玉瑯呆立半晌,喃喃說道:“死傷者眾,此處已不宜居,待我去請廣福寺方丈看過,免得壞了風水。”
這話雖然無情,但也在情理之中,此時終于有人想起新嫁進來的景家小娘子,“茲事體大,洛家主還是盡快去景家報喪吧。”
洛玉瑯默默點了點頭,直接吩咐人去景家報喪,算是打發了景家派來接應景妍凝的人手。
之后對洛誠說道:“這事鬧成這樣,千萬要瞞住父親才好。”
洛誠說道:“公子,這事就該這樣干,否則總覺得氣怨難消。若老爺問起,由我來擔著,只說是失了手。”
洛玉瑯回望著他,“父親是瞞得過的嗎?不過,真像你說的,唯有這樣,才能消我心中難咽的氣怨。”
洛玉瑯去廣福寺請方丈親來看過,決定在原處修一座小廟,請菩薩坐鎮,還留了僧人念經超渡。
起火當晚,整個京城都能看到洛府內燃起的火光,十五郎與蕪陽公主一道在公主府的望海樓上隔空遙望。
“因為他在十四娘面前格外溫順,我都差點忘了他原本的模樣了。”蕪陽公主也不知想說給誰聽。
十五郎則沉默著,回頭望了眼所住的院子,里面漆黑一片,顯然沒有被驚動。
“從這里看去,燒的像是中間的院子。”蕪陽公主說完,先將自己嚇住了,“他竟然有這樣的膽量!”
“明日我一定要回宮一趟,聽些新的消息才好。”蕪陽公主自言自語,十五郎一直沉默著,只看著不遠處的那片火光。
隨著大火的熄滅,半個京城都能聞到焦糊味,一出門,眼前就飄落了一絲煙塵,因為聞到了火燒過的味道,以為是府內哪里著火,趕緊問梅香。
梅香也是剛剛起身,正忙著為她打水洗漱,也聞了聞,“當真,我待會去問問。”
回來時,草草說道:“不是府內,想是京城哪里失了火吧。”
便沒在意,只在用餐之時,問道:“公主和附馬可在府內,坐著也是無聊,去尋他們說說話。”
“公主一早已經入宮,附馬當在書房吧?”梅香回應。
等她到了十五郎的書房,守在外面的人卻說附馬剛剛歇息,無奈搖頭,“總是這樣晨昏顛倒,也不怕于身體不好。”
四處逛著,越發無聊,于是對梅香說道:“左右無事,不如我們爬上望海樓,看看是哪里起火吧?”
梅香阻攔道:“望海樓平日都是上鎖的,公主又不在,多半守樓的人又偷懶去了。”
“先去看看,若是運氣好,說不定能上去呢。”眼前的高樓近在咫尺,不去真是可惜了。
等她們爬上頂層,大半的京城都盡入眼簾,梅香忐忑地看向了洛府所在的方向,發現連煙火都沒了,暗自松了口氣。
四處張望,“可能火勢不大,早滅了。”木花坊的牌樓她倒是找到了,可是洛府她只能判斷出大致的方位,具體是哪一處,還真說不好。
“等十五郎醒了,與他一同上來看看,他必定是知道洛府在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