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又讓想起了洛玉瑯當初雷厲風行處置洛二公子的事,洛玉瑯卻似無事人一般,輕巧地說道:“這等小事,不必煩我,你們看著辦吧。”
管事得令,決定趁熱打鐵,“那便趁著年前尚有余地,盡快將二公子迎回來吧。”
洛玉瑯只嗯了一聲,再無他話。偏頭去問,“還有其他的事要打理嗎?”
意外且欣喜,挑了幾樣要緊的事告訴了他,只見他當即輕揉了眉頭,“還是你說了算吧,我實在困乏得很,先去歇息了。”
臨出房門,又轉頭說道:“晚飯時,要是我沒醒,只管叫醒我。”
忙于應付回事的管事,點了點頭,更沒發現一步一步遠離的洛玉瑯,步履間,與她熟悉的洛玉瑯略有些改變。
其實就算她發現了,也會認為洛玉瑯是身體尚未恢復,才沒了往日的爽朗和銳氣。
深夜時分,一道身影站在其中一個雪人面前,壓抑地哭泣著。雪人是洛玉瑯生母景妍冰,而哭泣的人則是洛老爺。
洛玉瑯的聲音傳來,“她若有靈,必然不想你因此傷身。”
洛老爺艱難地止住哭泣,仍舊專注于雪人,“你到底經歷了什么,竟能讓她如此栩栩如生?”
洛玉瑯沉默了,良久才答:“夢中見之。”
“早知紅崖山如此古怪,我當初就該多尋些時日,說不定,”洛老爺說到這,竟不能說下去,倒是洛玉瑯替他接了,“說不定她還活著是嗎?”
洛老爺居然轉身,瞪大了眼睛,“她當時還活著嗎?!”
洛玉瑯并未直接回應,“生與死,有時分得并不清楚。有行尸走肉之說,更有靈魂出竅之論。”
“你在紅崖山,到底經歷了什么?”洛老爺仔細打量著在夜色下并不真切的獨子。
“我不想胡編亂造,也不愿說實情。”洛玉瑯居然走近了些,“父親還想聽嗎?”
洛老爺沉默的望了又望,最終低下頭,“你是我唯一的血脈,是妍冰和我唯一的兒子,無論你經歷了什么,我都不該為難你。”
“父親,我往日是誰,今后依舊是誰。父親該不會因為我以前說要去紅崖山長居的瘋話,在意了吧?”洛玉瑯的話似乎又讓洛老爺燃起了希望,抬頭望著他,“你舍得下這一切嗎?”
“不舍得。”洛玉瑯的大方承認,終于讓洛老爺舒展了眉頭,“自你八歲那年在紅崖山遇險,九死一生之后,我就將一切看淡了,只要你活著,怎樣都好。”
“孩兒得母親和父親庇佑,自然事事逢兇化吉。”洛玉瑯這流露了往日脾性的話語,讓洛老爺搖了頭,“你且消停些吧,為父這塊好老骨頭也折騰不了多久了。”
陪著洛老爺乖乖又看了雪人許久,又體貼地將父親送到院門前,在洛老爺的堅持下,才止步于小徑之前,等洛誠扶著的洛老爺身影再也不見,才回轉過來。
所居的廂房漆黑且寂靜,洛玉瑯默默看了一會,才伸了個懶腰,似乎仍困倦不減,好像對自己現在的狀態并不滿意,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才朝著自己的小院走去。
路過院中的兩個雪人時,又止住了步伐,望著晶瑩剔透的景妍冰,微微上翹了嘴角,“你也算求仁得仁,在這險惡的世間,居然有人一直癡情地惦念著你。”
又游離到的雪人面前,伸出手探了探雪人的臉,雖未言語,但眼神中透露出的占有意味明顯,最后輕笑一聲,回轉身,幾個跨步推開房門走進,之后也未見有人出手,房門徑自關閉。
冬至過后就是臘八,迎來了年節前最忙的時候,洛玉瑯則隨著嚴冬的風雪越發懶散,輕易不會出屋,除了雷打不動必要陪著三餐,使得她即使再忙再累,都甘之如怡。
十五郎和蕪陽公主雖然一直未歸,但書信倒是從未斷過,說是已經游歷到了福州,被那里的風土人情,山川盛景吸引,打算停留個一年半載。
因為蕪陽公主母妃的刻意關照,加之洛玉瑯重又歸來,景家倒是再沒生出事端,深居淺出的洛府當家主母景妍凝也鮮少露面,就連景家送了帖子,她也不接,只得備了禮讓人送去,免得被人說短了禮數。
倒是遠在河間的穆府,居然也常有信來,字里行間仿佛與親近無比,說是聽聞她現在洛府管事,自然該多多關照娘家,也好讓她自己的親娘過些舒服日子。
這其間威脅的意味十分明顯,想來是因為尋不到十五郎的行蹤,就將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也十分干脆,直言自己雖然代管著帳,可府中銀錢她不沾一毫,實在有心無力,若穆府覺得娘親是個累贅,不如盡快將娘親送來京中的公主府,想必那里自會接納。
這話果然管用,至此后穆府除了報怨和哭窮,再沒拿她娘親說事。
卻因此添了心病,原先是因為洛玉瑯生死不知,以她的處境不好多言。
現在他終于回來了,再沒按捺住,想求著他想個法子將自己的娘親接來京城,遠遠脫離了那個地方。
陪她一同吃午飯的洛玉瑯先是放下了筷子,愣了會神,才挑了挑眉,“這有何難,我直接去將她接出來就是。”
一臉詫異,問道:“你如何篤定穆府會放人?”
“接個人而已,他們如何攔得住?”
立刻想到了他在南唐對付洛二公子的手段,又覺得以他的智慧當不會在穆府也如此胡來吧,猶豫良久,決定還是問個究竟,“他們現在全倚仗著娘親轄制我和十五郎,輕易不會放人的。”
“夫人放心,我既當了這個女婿,自然要在岳母面前好好表現表現,斷沒有還讓她在別處受苦的道理。”
他這話雖然干脆,卻顯示莽撞。以往的洛玉瑯雖然有時也激進,但皆在規矩之內,雖然早有心接吳夫人出來,但也苦于時機不成熟,沒有借口。
洛玉瑯似乎看出了的猶豫,覺得她這個不信任自己,起身說道:“我今日就出發,一來一回,正好可在年節前將人接到。”
等反應過來,想攔住他從長計議,已不見了他的身影。
等到晚飯時,不見他來吃飯,就派了梅香一去前院打聽,才知道他直接點了人馬,不顧風雪,數人輕騎,從她這里離開就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