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公門之人的使命感還是促使他跨進來了一步。
這下不好,若是他走近了,很快就能發現兩人。
玉珠心一橫,想了個歪主意,輕輕躲在床下吹動那床板上垂下的白布,一飄一蕩,來來回回。
外頭那差役果然看到了,腿肚子都在打顫。
“世上沒、沒有鬼,沒有鬼,只是風,只是風。”
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慢慢往前挪。
這還不足以嚇退他。
玉珠抬頭,見床板縫隙大,又生一計,她趕緊從懷中掏出之前姚亨給她防身的匕首,將刀柄插進那縫隙里,猛力一頂上面尸體的腰部。
可憐的徐天師在好好蓋著的白布下身不由己地……抖了抖。
“啊!!!!”
差役小哥驚得魂飛魄散,扔了燈籠就奪路而逃,一路狂奔還一路高喊:“詐尸了,詐尸了啊!救命啊!”
隨著他聲音的遠去,玉珠飛快地爬了出來,姚亨卻是從橫梁上跳了下來,看著她的眼神,頗為一言難盡。
原來他有更好的去處啊,沒她這么憋屈躲在尸體下面。
“姚護衛,機不可失,我們快走啊。”
玉珠心想,雖然有點對不起徐天師,但他生前裝神弄鬼慣了,死后再讓他過把癮,想來他也不會怪我……吧。
趁著詐尸的空檔,兩人溜出了縣衙,回到客棧。
兩人交代了一下各自的發現。
姚亨大概是跟著高人學過幾手的,水平未必在縣衙仵作之下。
“杏芳身上確實沒有致死的外傷,但是大人吩咐過仔細查看她手上,也并沒有什么明顯的發現,她是粗使丫鬟,手上經常有不少細小的傷痕,并沒有太大什么不妥。”
“不,是有的。”
玉珠反駁了他,在姚亨略帶不滿的眼神中繼續說:
“但大概姚護衛是看不到的。”
姚亨覺得她不過是在打岔,有些不豫:“我的眼神竟還不如你嗎?”
竟有他看不出來,這小丫頭卻能看出來的東西?
那他豈不是白混這么些年了。
沒想到唐舒懷卻道:“玉珠確實有非常人可比的能力,此事今后再與你說。你繼續。”
“杏芳家里人稱她是被**,此話為假。或許她生前有不愿意,但她身上沒有任何掙扎過的痕跡,甚至……她知道自己懷孕,養胎養的不差,可見并沒有她家里人口中剛烈不從的性格,也不見得與那李二牛情深似海。”
這個丫頭姚亨也是有些印象的,在老夫人院子不算太受重視,偶有偷奸耍滑、愛占便宜、說三道四的壞習慣。
這也常見,鄉下地方,這樣的人是占了多數的。
所以查來查去,知道杏芳不是自盡,身上又沒有致命傷,那也就只剩意外這一可能了。
姚亨不免有些喪氣。
玉珠多問了一句:
“姚護衛,可能看出杏芳她死前可受過什么驚嚇?”
姚亨猶豫地點了一下頭,“是有一些,但這不能斷定她是被人殺害,因為人在死前基本都會有這樣的反應,瞳孔放大,呼吸氣促,面部輕微抽搐,因為人人都想求生,不想死,這是人的本能反應。”
“徐天師呢?他可有受驚之狀?”
“沒有。”姚亨道“相反,他死前應該頗為愉悅,一點都沒想到自己會死。”
玉珠在旁若有所思,聽姚亨繼續說下去。
“徐天師身上也同樣沒有致命的傷口,他平素是個極重保養之人,周身皮膚筋骨都大大強于同齡人。”
許多道士為了更好地騙錢,讓旁人相信他們鶴發童顏,長生有術,還會服用一些丹藥散劑,顯然徐天師也是此道中人,真要論起來,他比杏芳還細皮嫩肉。
玉珠恍然:“所以仵作判斷他的腸胃受損,其實是因為長期服用丹藥。”
姚亨點頭:“但我不認為這是他致死的原因。”
徐天師愛錢又惜命,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服丹過量。
姚亨有些汗顏,他去了一趟,只是把衙門里仵作的推斷都推翻了,但是卻給不出別的答案。
“大人,屬下本事不夠,辦事不利,還請您責罰。”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換了我也不過就查到這一步罷了。”
他卻沒想到唐舒懷會這么說。
“不,大人,這……”
唐舒懷一笑:“這兩個人的死因,我們聽聽玉珠的看法吧。”
姚亨驚訝,他竟這般倚重這小丫頭,將她視作這樁謎題里唯一的解答。
玉珠想了想,在自己指尖上比劃了一下,“他們兩個身上是有致命傷的。這里,杏芳右手食指上,有兩個黑色的原點,很小,不易發現,就像……蛇的牙印。而徐天師身上,則是在左腳腳底。”
姚亨自然不信:“你的意思是他們被蛇咬的,身中蛇毒?便是我沒看到你說的牙印,身中蛇毒之人也不該是如此……”
這世上哪里有這般厲害的蛇,他連它的牙印都看不見,它卻毒死了兩個人還使得仵作驗尸都驗不出來。
何況兩個人的死狀還不太一樣。
姚亨越想越覺得這太匪夷所思了,覺得多半是這丫頭胡編亂造。
但他去看唐舒懷的表情,好像還真的信了。
“也未必是蛇,只是像蛇的牙印罷了。”玉珠明白姚亨的意思,解釋道:“我只是形容給你們聽。”
姚亨張了張嘴,越發想不明白,便索性住口不說了,只等著聽他家大人的高見。
誰知玉珠話鋒一轉就換了個話題:
“大人,這些日子,你可想明白那顆珠子到底是怎么隔三差五地丟了?最后又去了徐天師房里的?”
唐舒懷星眸微閃,在這個問題上,他自然有想法,玉珠這么問,大概和他想到一處去了。
“我不知我是否理解錯了。你的推測應該是有幾分道理的,姚亨,明日一早你便回府,尋了人手去我們后院里那條溝渠,便是杏芳溺死的那里,但凡是活物,都捕撈起來,著人看管。”
什么推測?如何就有道理了?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未免也跳躍的太多了,難不成是他打了個盹么,何故一點征兆都沒有?
姚亨瞠目,實在不明白這二人之間的啞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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