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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抖了抖雙唇,用受到驚嚇的嘶啞嗓音道,“她,她眼睛死盯著我看,手臂伸地老長,像是想求我救她,可,可,我又不是大夫,她那副樣子太嚇人了,我被嚇住了。”
孫昭祖孫及楊群先父子都有些驚愕地看著閉著眼回答井甘問題的男人,他這是睡著了嗎?睡著了還能回答問題?
然而接下來的情景便讓他們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只聽井甘道,“再然后呢,她在地上寫了什么”
男人晃了晃腦袋,“我不知道,我不認識字。”
井甘放輕聲音,帶著鼓勵意味地道,“別害怕,認真去看,這是她最后想說的話,請你幫幫她,把她的遺言留下來。她是怎么寫的,你一筆一劃地學下來。”
男人呼吸變得急促,擱在身旁的手微微戰栗。
而后大家便看見他的手指開始動了,一橫一豎,當真像是在寫字。
旁觀的一群人都愣住了,蕭千翎已然見怪不怪,從容不迫地掏出隨身小冊子,將男人的筆畫絲毫不露地記下來。
寫寫畫畫了好一會,戰栗的手指終于停了下來,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量,一下癱在膝蓋上。
“你現在可以慢慢醒過來了,醒過來后方才回憶起來的場景都會記得。你先動動手指、然后是腿,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耳邊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大腦越來越清晰,最后徹底清醒過來。”
男人蘇醒后有片刻的恍神,而后便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竄了出去,抱著一根廊柱瑟瑟發抖。
看向井甘的眼神像是看鬼一樣可怕。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
“讓你回憶起那日的場景而已。現在任務完成了,多謝你的配合,烤鴨會給你準備的。”
正好說去拿特產的丫鬟回來了,手里提了一大堆東西,都是方才匆匆忙忙去街上現買的。
男人還有些惶恐不安,方才那種被操控、不自覺跟隨對方指令行事的感覺太過瘆人了。
井甘也沒有給他震驚質問的機會,目的達成,便讓人把他帶走了。
孫昭幾人都還怔怔地盯著她看,目光十分復雜。
操控人心之術,確實厲害!
孫橋則是激動壞了,雙眼放光,一副恨不得立馬拜他為師的模樣。
她方才問詢的本事也太神奇了,忘記的事情都能讓人想起來,而且問什么答什么,老實得很。
若是日后審案的時候當事人也能這般老實交代,不耍花樣,那破起案來不就順利多了。
孫橋完全是幻想太過,催眠可沒那么大的本事。
瞧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井甘咳了一聲,“大家不先看看死者寫了什么?”
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當即便圍到蕭千翎身邊,對井甘的好奇暫時壓了下去。
“撇、豎、撇、點……這筆畫有點多,是一個字還是幾個字?”
“不清楚,只能全部試一遍。”
孫橋和孫昭動作化一地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冊子開始拼湊是什么字。
破案之人都有隨身攜帶紙筆的習慣,遇到懷疑點或者有什么想法好隨時記錄下來。
兩人正拼湊呢,一個冷硬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黎!”
王澧蘭眼底一片冷然,似乎正醞釀著翻涌波濤。
眾人被這個字驚得齊齊變了臉色,再去看那一大堆的筆畫,按順序拼湊,當真是個‘黎’字!
在場之人心里都明白這個黎字代表的意思,除了井甘。
井甘小聲問蕭千翎,“此字代表何意?”
蕭千翎臉色也有些緊繃,有些凝重地道,“叛國黎家,大熠禁忌。”
“叛國?”
那此事確實大發了,怪不得大家聞之變色。
“黎家七年前便被滅族,怎么又會突然冒出來?”
蕭千翎語氣透著擔憂。
黎家叛國時她已經不小,對此事也知道一些,當時鬧得滿城風雨,一代大族頃刻覆滅,無一幸免。
若黎家當真還有人活著,卷土重來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復仇。
當年蠻夷作亂,黎家當家人安懷公帶兵平亂,便是當時任監軍的胡清閔上書朝廷安懷公抗敵懈怠,勾結蠻夷。
安懷公被定叛國罪,直接絞殺,而后全族被滅。
胡清閔全家被滅,與當年黎家下場如出一轍。
“此事不可再瞞了,必須上報皇上。”
事情重大,孫昭開了口,當即便帶著孫子入宮,眾人沉默認同。
“今安,與為父去見一趟大長公主。”
楊群先肅著臉也要出門,又想起還有井甘這個客人在,便折身回來。
井甘率先道,“楊大人不必管我,您去忙。”
“那就失禮了。”
說著又詢問地看向王澧蘭,“你可要一道回府?”
“你們去與母親講便可,我與小甘說些事。”
楊群先意味深長地看了王澧蘭和井甘兩眼,點了下頭,就帶著楊今安走了。
蕭千翎極有眼力價跟著離開了回廊,給井甘和王澧蘭留出空間。
回廊一下子又安靜下來,只有徐徐的風輕撫著柳枝,飄進回廊里,拂過井甘的衣袖。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事情牽扯出了黎家,事態非同小可,你若不想淌入這趟渾水,趁現在抽手,我會幫你與楊今安解釋。”
井甘悠悠拂去搔在袖間的柳葉,“你覺得我還能抽手嗎?你們調查了那么久,敵人總是搶先你們一步,可見隱藏勢力不容小覷。今日我問出了黎家線索,怕是他們已經把我盯上了,還會任我甩手抽離?”
她側過臉,柔煦的陽光灑在她的側臉上,帶上一層迷人的光暈。
她看見了他眼底的擔憂和關切,井甘心突然軟了一下,不自覺吐出一句,“多謝關心。”
話出口自己就愣住了,然后欲蓋彌彰地轉回頭去,不再看他。
王澧蘭凝重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而后嘴角上翹,眼尾彎曲,整個人欣喜若狂。
時隔兩年,這是井甘第一次對他放柔態度,似乎一束光照進干涸的心河,瞬間感受到了希望。
井甘被她看得有些臉發燙,咳了一聲轉身就往楊府大門方向走。
“我回去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派人傳我便是。”
井甘逃也似地不停加快速度,王澧蘭緊追上來,“我送你。”
皇宮,朝天殿內。
偌大的宮殿此時氣氛如緊繃的弦,包括江廣德在內的所有宮人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高坐在御案后的皇上臉黑的像鍋碳,頭頂壓著一片黑沉沉的云,帶著整座宮殿都充斥著壓抑的氣場。
“你可確定?”
皇上目光冷然地盯著下方跪著的孫昭、孫橋祖孫,嗓音低沉,似壓抑著什么情緒。
孫昭垂著頭道,“井家主剛剛從目擊證人那問出答案,臣深感事情嚴重性,立馬入宮回稟。胡老太太的貼身丫鬟被殺前寫得就是一個‘黎’字。”
砰的一聲巨響,御案上的奏折被皇上一掃在地,拍案而起。
“黎家居然還有人活著,當年查抄黎家時是怎么辦地差!來人,把禁軍統領給朕叫來!”
有守在殿門口的禁軍立馬應聲而去,殿中的空氣更加稀薄了。
“孫昭,朕命你今日起全力徹查此案,一定要把黎家的漏網之魚給朕抓到。”
孫昭叩頭,“臣領旨。”
激動地情緒漸漸平緩下來,皇上重新坐回御案后,喝了兩口參茶,這才重新冷靜下來。
“你方才說黎家的線索是井甘問出來的?”
孫昭認真回答,“正是。當時除了那個云游的觀主,線索全斷,留仙縣的知縣便提議將丫鬟被殺的目擊證人送入京讓井家主幫忙詢問,或許能找到些線索,結果果然有了驚天發現。”
那丫鬟應該是對胡家接連的慘劇產生了懷疑,然后跟蹤了那道姑到了留仙縣,在壹蟬居偷聽到他們與黎家有關,這才在臨死前留下那個‘黎’字的線索。
“井甘那治病之法除了治病,竟還能破案——”
皇上興味盎然,孫昭抬頭看了他一眼,大膽道,“皇上,方才井姑娘詢問目擊證人過程我們祖孫與楊家父子等一眾人皆親眼所見,當真神奇。臣覺得井姑娘之能對破案應該會有幫助,還請皇上準許,讓井姑娘參與此案,助臣一臂之力。”
皇上正考慮著,有宮人踩著細碎的步子快步而來,傳稟大長公主入宮了。
“姑母來了。”
皇上起身走下御案去了偏殿,大長公主也被請入了偏殿。
跟她一道來的還有楊家父子。
見了禮后,大長公主便在皇上身旁落了座。
皇上直奔主題,“姑母也知道了黎家尚有余孽活著?”
大長公主臉色平靜,依舊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緩緩道,“皇上不必太過著急,如今大熠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即便黎家當年有人僥幸逃過一劫,黎家勢力已除,想他也掀不起大風浪。”
這個皇上倒是沒有太擔心,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勢單力薄的小皇上,忌憚黎家的兵權,受黎家掣肘。
如今的他是名副其實的皇上,權柄在握,文武聽令。
只不過氣惱手下人的辦事不力,留下禍根,若此次不是偶然察覺胡家之事有異,如此驚天大案不就被掩埋了。
胡清閔一家也死不瞑目。
“阿蘭拜師學藝也不知學得如何,此次能找到黎家線索都虧井甘,孫大人方才還請朕準許讓井甘參與此案。”
皇上提起這茬,有意詢問大長公主的意見。
大長公主自然知道王澧蘭哪兒有拜師,人家根本還沒同意收他當學生。
不過這也是促進兩人親近的好機會。
“我也是剛聽今安講井姑娘詢問線索的經過才知,井甘所擅之能不僅能治病,還能破案。孫大人既都認可井甘的能力有利于破案,準了也無妨,讓阿蘭和另一個學生蕭千翎一道,邊破案邊教學,實案教學想來比坐在教室里聽課更有成效。”
皇上附和地點頭,“姑母所言極是,那就讓他們一道幫孫大人破案。”
說著轉向孫昭,“此案朕全權交由你負責,朕給你兩個月時間,兩個月后朕要看到黎家余孽的人頭。”
孫昭跪下磕頭,“臣領旨。”
離開偏殿,皇上便即刻沉著臉低聲吩咐江廣德,“即日起派人嚴密監視紅襄殿的一舉一動,隨時向朕匯報。”
江廣德心抖了一下,謹小慎微地恭敬垂著頭,連忙應下,“是,奴才即刻就辦。”
從皇宮出來,坐上自家馬車,孫橋就迫不及待吩咐車夫,“去井府。”
孫昭瞧孫子雙眼放光的樣子就猜到他想干什么,提醒道,“拜師乃大事,不要一時沖動做決定。先與井姑娘好生交流,再下決定。”
孫橋拱手,認真應下,“是,祖父,孫兒明白。”
孫昭輕嘆了一聲,“你這性子跟老夫一樣,沉迷破案,其他什么都不在意。這性子好也不好,你若真拜了井姑娘為師,日后免不了會有些風言風語,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一個出身官宦世家的朝廷官員拜一個小姑娘為師,引來嘲諷是必然的。
不過大長公主都不介意兒子拜個小姑娘為師,他哪兒有那么矯情。
孫橋安之若素,不以為然,“只要能學到有利于破案的真本事,別人愛說什么說什么。而且我瞧著那井姑娘很是不簡單,不僅能力出色,而且有膽量有心胸,楊家、蕭家、大長公主府都與她關系不一般,日后定是前途無量。”
孫昭雖是個不聞窗外事的老頑固,但活了這么大把年紀還是有些眼力的,自然也看得出這井家主非池中物。
若能拜她為師,還不一定是誰更占便宜。
孫橋祖孫的到訪井甘并不意外,讓門房將人請了進來,在正廳接見了他們。
孫昭說了他請旨讓井甘參與破案之事,皇上也應準了。
井甘點了下頭,“有什么需要孫大人盡管差遣。”
“那就先在這多謝井家主了。”
孫橋已經等得有些迫不及待,他本就不是個長袖善舞,愛拐彎抹角的人,等孫昭與井甘說完話,便說起了自己想要拜師的來意。
今日井甘小小露了一手,已然把在場的人給鎮住了,孫橋本就有拜師之意,如今親眼見識到了她的厲害,自不會再猶豫。
“你可了解我擅長的到底是什么,你又能學到些什么?”
孫橋想問的話被井甘反問出來。
孫橋理了一遍思緒,回答道,“之前井家主大致講解了您所說的心理學,回去后我也細細揣摩過,別有一番觸動。情緒是影響事件發展的最大因素之一。
我經歷過大大小小許多案子,一大半都是情緒作亂下的沖動之舉,但沖動的表面下蘊藏著平日一點點的小情緒的累積,不起眼的小矛盾沒有化解,漸漸積少成多,怨恨不滿的情緒也跟著累積擴大,終于在某一時刻爆發。
我曾經也不曾察覺其中的關聯,自上次聽了你對心理學的解釋才知道,記憶是不會消失的,情緒也是能夠被壓抑的。心里的傷口如果不處理,永遠都會在那,某一天就可能爆發。”
孫橋對心理學的領悟很高,井甘笑盈盈地聽著他講,對這個學生越來越滿意。
“但我有個問題,你到底是如何運用心理學幫助破案的?”
井甘勾了下唇角,認真地道,“就如你方才說得,記憶是不會消失的,只不過因為時間久遠、或者不被重視等原因被遺忘在大腦深處,我所做的就是幫助對方把藏的太深的記憶挖出來。”
“你是怎么辦到的,方才在楊府你就對那目擊證人說了幾句話,吊著串金花生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就能把深藏的記憶想起來?”
“你看著沒什么特別之處,實際上他已經被我催眠了。在催眠狀態時能夠溝通自己的潛意識,也就能挖掘出潛藏在潛意識里的記憶。”
“催眠?潛意識?”
聽到了新鮮的詞匯,孫橋正襟危坐,聽得格外認真。
連孫昭都是一副十分新奇的樣子。
“催眠是一種心理治療手段,也是我最擅長的。至于潛意識……那就更復雜了。總之催眠時被催眠者會脫離意識,完全根據催眠師的引導來回憶、想象,從而治療隱藏在心底的傷痛。”
孫昭聞言驚愕了一瞬,迫不及待地好奇道,“那被催眠的人是不是就跟那個目擊證人一樣,被你操控,問什么就答什么?”
井甘帕子壓了壓唇角,打破了這對祖孫倆的幻想。
“催眠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無所不能,或者如外界傳言的那樣能操控人心。之所以我問什么那人便答什么,是因為那人內心深處愿意回答這些問題,這些問題對他不會造成傷害。人是有自我保護機制的,如果我們讓他做一些違背自己意愿的事,或者讓他說一些他不想讓人知曉的秘密,無論我們怎么引導都是得不到回應的,反而會加強他的警惕心,更加難以問詢。”
“自我保護機制?”
井甘說的有些口干,呷了口茶,這才道,“譬如面臨危險時人的下意識反應便是躲避,這就是人的自我保護機制,保護自己不被傷害。
催眠是要順應被催眠者的意愿才能順利進行的,所以在破案中,催眠對犯案者作用不大。”
“因為犯案者為了逃避律法降罪會隱瞞自己的罪行,因為那對他不利,所以即便對他催眠也不會乖乖交代自己干過什么。”
孫橋頭腦很靈敏,而且能舉一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