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勛沒說,沈易遙反而上了心。
她今天的確不太舒服,下午的工是真的上不了了。
平時她對這些人好,看似她吃些虧似的。
可也真到了自己有事兒的時候,才能看的出來,誰可交誰不可教。
她只是肚子疼的脫了力而已,顧大哥和干娘就都急成了這樣……
她簡直都要被當成小祖宗給供起來啦!
在這個年代能有這個待遇的女娃可不多,她其實已經很幸福了。
不過對于幸福的定義見仁見智,她經歷過的絕望太多,只一點點的安穩,一點點的溫馨,都會讓她體悟到其中的幸福。
越是深入絕望之中,就越會對溫暖、對陽光心生向往。
也唯有懂得感恩,懂得珍惜之人,才能讓自己從那暗無天日的黑暗中解脫,真正做到心之所向,身在其中。
眼見著上工的時間就要到了,沈易遙目送著干娘和顧大哥離去,心里滿滿脹脹地,被幸福所填滿。
她再不是四處漂泊的無根浮萍,滿心茫然,彷徨不安,今日不知明日生死。
她再不是無人記掛的廢物點心,一無是處,艱難求生,遭人白眼受人排擠。
她適應了這里,生活雖有些小波折,卻還算安穩。
她有了在意她的親人,有了默默看護著她,照顧著她的朋友。
她有了處處能照顧就照顧她一把的長輩,哪怕說話不中聽,但辦事兒從不掉鏈子。
沈易遙摸了摸心口,一顆鮮活跳動地心臟,預示著這一切都不是夢。
她緩緩地、緩緩地勾起了嘴角,無聲地笑了。
知青點,劉大隊長趕到的時候,這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他的到來,讓這群平時挺會叭叭叭,關鍵時刻都麻爪的年輕人眼睛都為之一亮,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劉鄭毅嚴肅著一張臉進了屋,那一股騷臭味兒……讓他瞬間聯想到了生產隊的豬圈。
劉鄭毅皺了眉頭。
這人吧……也是奇怪,面對雞屎鴨糞的時候都未必有多嫌棄……打掃個豬圈,撿個牛糞啥啥的,也都還滿心歡喜著得了不錯的肥料。
可輪到了人的……那就不是一般的嫌轟了。
自腳不臭的就是這么的涇渭分明。
劉鄭毅扇呼著直皺眉:“這什么味兒啊?也不通通風,你們這知青點的衛生可要注意了啊。”
齊紅斌平時就不聲不響地沒什么存在感,這會兒倒是不愿意背這個鍋,一指腿腫得跟蘿卜似的李繼東:“李同志炕吃炕拉的,撒尿都用臉盆,大白天都不肯去廁所,我也管不了,我能申請換個宿舍嗎?”
劉鄭毅:……
劉鄭毅一臉復雜地看向了躺在那里哼哼著的李繼東,沒想到這滿村兒勾搭小姑娘的小白臉……這么埋汰啊!
要換屋子……這事兒劉大隊長也為難吶。
他咳了咳:“不是我不想給你換,是知青點現在也沒有空余的屋子……要不,你看看跟顧知青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跟他合住?”
齊紅斌抿了抿唇,只能點點頭,但心里想著的是沒戲。
顧安勛的特性,村里知道的不多,在知青點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那仨女知青不清楚,他們一幫男知青總在一起,誰不知道誰啊?
跟他住一屋……干凈是干凈,就是肯定比現在事兒還多。
他并不想跟任何人有過多接觸,也不想跟任何人有瓜葛。
下鄉還不知多久能回家,他只想順順當當地混到回家那天,別出岔子就行了。
齊紅斌不吭聲了,劉鄭毅也沒再說什么。
他上前看了看李繼東腿上的傷,那牙洞挺深的,紫黑的血都還沒處理。
他皺了眉:“這是被什么蛇咬的?你看見沒?”
劉鄭毅聽說了人是這小年輕弄回來的。
齊紅斌搖頭:“我是聽見他叫救命才過去的,沒看見蛇。不過他自己嚷嚷著是黑紅斑點的蛇,還說是毒蛇。”
齊紅斌瞧了瞧李繼東的腿:“看這樣,應該是有毒,劉偉安找大夫去了。”
劉鄭毅吐了口氣:“野雞脖子啊……郭大明白沒在家,你有刀嗎?”
齊紅斌遲疑了:“菜刀……削鉛筆的小刀行嗎?”
他可不想菜刀沾了李繼東的毒血,犯膈應不說,萬一弄不干凈,刀還咋用?
劉鄭毅點頭:“是刀就行。”
齊紅斌轉頭去拿了他削鉛筆的小刀出來,不是很情愿的遞給了劉大隊長。
劉鄭毅也沒在意,他也不待見李繼東這小白臉,但怎么說也是一條人命不是?
他把刀在油燈上烤了烤,對著李繼東腿上的牙洞就割了下去。
李繼東疼得嗷嗷直叫,殺豬也不過就這么個動靜了。
劉鄭毅更加嫌棄了,手下動作更加麻利,反正都得疼,早點兒弄完也能少遭點兒罪。
劉鄭毅指的不是李繼東,是他自己。
就這么會兒,他的耳朵都快被吵聾了。
割開了傷口,劉鄭毅用力擠出了毒血,又讓齊紅斌搭把手,去打了清水不停沖洗。
他滿屋子看了一圈,沒看到一個罐頭瓶子,就問了一句:“有罐頭瓶子沒?”
齊紅斌搖頭,他不吃罐頭,哪來瓶子?
王富強也去找人了,正帶著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過來。
那小伙子沒進門就嚷嚷:“誰傷咧?人在哪啦?”
劉鄭毅回頭,一看是王家村兒土大夫的大孫子,也是松口氣:“哎,這這!我剛給毒血擠出來,你帶蛇藥了吧?”
那小伙子點點頭:“處理好了啊?那更方便。”
他上前查看了一下情況,很篤定地說:“不是啥劇毒的蛇,就是蹲草科子遇上野雞脖子咧,這個沒大事兒。”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火罐,拿一根火柴燎燎,“啪”一下扣在了李繼東的腿上。
李繼東剛還因為注意聽著這小大夫說話而停下來的慘嚎,聲音又標高了一個音兒!把人小伙子給嚇了好大一跳!
“好家伙!你這是野豬成jing了吧?有這么嚎地么?”
這話可是聽笑了劉大隊長……可算有個比他還不會說話的了!
劉大隊長撿笑撿的開心,李繼東這會兒渾渾噩噩著,被這話一激,他也是有脾氣的,直接眼一翻,腿一蹬,暈死炕上,大有訛人之勢!
王家小大夫一下子蹦了起來:“好家伙!這還帶訛人的啊?擱這嘎達等著我吶?”
小大夫不怵那個,這邊處理好了余毒,就把蛇藥給糊了上去。“啪”的一下,是真帶著氣的呼上去的!
“小樣兒!看我的!”小大夫對著手上“呸”了一口,擺開了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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