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筱檸今天很煩躁,因為玩吃雞的時候總有微信跳出來。
你年薪大概多少?
還是相親對象,她蹙眉快速回復。
我還沒轉正
那你什么時候轉正?
要等機會,我簽的是勞務派遣合同
“檸爺快來救我,嘛呢?!”
同伴凌惟依在呼叫,涂筱檸趕緊切回游戲界面,就看到凌惟依掛了的畫面,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也被98K崩了。
“我靠!涂筱檸!”耳機里是凌惟依炸了的聲音,差點把涂筱檸耳朵也炸了。
“齊郁和他表弟不是還活著么?齊兄,成敗就靠你了!”涂筱檸摘下一個耳機喝了口水,順便切回微信,沒再看到回復,就去刷朋友圈。
然后她看到一條狀態,一個呵呵的表情配上一段話: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年頭,真是什么人都有臉出來相親了。
涂筱檸直接點開這人頭像按了刪除,又切到游戲界面,這回齊郁跟他小弟也掛了。
“再戰!”齊郁忿忿不平。
“檸爺,這把請好好玩,兄弟們想進決賽圈。”凌惟依很誠懇。
“好嘞。”涂筱檸把耳機戴好。
這把涂筱檸靠著一把霰彈槍,上來就打死兩個人。
“哥,這廝這局有點猛。”連齊郁的初中小表弟都驚到了。
涂筱檸撿了一把UMP9沖鋒槍,又解決了三個人,仿佛開局就成了她的主場。
毒圈縮小,齊郁開車去接她。
“上車上車,哥哥帶你們兜風。”
車上她換了把AKM步槍,打死了兩個過路人。
“這般殺氣騰騰,檸爺要帶我們飛?”齊郁這下也驚了。
“檸爺,你太猛了,猛得有點不正常。”凌惟依是她閨蜜,大學四年頭對腳地睡,形影不離,齊郁是凌惟依的男朋友,兩人從大一入學就好到現在,他倆也就成了死黨。因為涂筱檸大大咧咧時不時做些霸氣的事情,齊郁從大學就叫她檸爺,凌惟依有時也跟著叫,涂筱檸反常的游戲狀態顯然引起了凌惟依的注意。
涂筱檸一邊觀察四周的情況,也沒打算瞞著他們。
“我把那人刪了。”
“誰?”凌惟依問
涂筱檸懶得再說,繼續調著手機鏡頭張望四周。
“那警察?”凌惟依想起來了。
涂筱檸第一次跟那人見面還是她陪著去的呢。
涂筱檸沒否認,凌惟依又問,“咋回事兒?”
“應該是嫌我沒正式編制。”涂筱檸還是覺得用沖鋒槍順手,換了回來。
“喲,他嫌棄你?我還沒嫌棄他呢,一小獄警,身高就比你高1厘米,微信名也好意思叫‘玉樹臨風’?”凌惟依語氣很沖。
“噗。”齊郁表弟忍不住笑了。
齊郁也笑,“玉樹臨風?那我改天叫風流倜儻。”然后兄弟二人在語音里笑作一團。
涂筱檸沒理會這幼稚的兩兄弟,跟凌惟依說,“別攻擊人家職業,獄警很辛苦,而且又不全都像他這樣。”
“人品問題,我就納悶呢,第一次見面,旁敲側問你工作、你爸媽工作、家里幾套房、什么時候買車?我想干嘛啊?我們女方還沒好意思問呢,你跑上來調查戶口啊?我看哪是出來相親,就是出來釣富婆的,也不看看自己臉,真夠大的。”
聽凌惟依這么激動,涂筱檸沒把那人朋友圈的事再說出來。
這把吃雞倒是真進了決賽圈,但是凌惟依一直跟涂筱檸說話,分心之下又被人團滅了。
“你們太菜了!”齊郁的小表弟表示很嫌棄,罵罵咧咧地退出了群聊,不玩了。
齊郁正好也有事,凌惟依顯然沒了玩的心思,四人從游戲中解散,凌惟依換了微信跟涂筱檸語音。
“沒事啊,齊郁馬上考事業單位,考上了讓他給你介紹青年才俊。”
涂筱檸發現水杯里沒水了,起身出房門,“青年才俊可看不上我。”
“誰說的,你就是太悲觀主義。”
“不,是這社會太現實。”涂筱檸打開房門就看到在拖地的母親,兩人對視了一眼,她總覺得母親眼神不善。“好了不說了,我先掛了。”
“好吧,下周有空一起吃肉。”
“嗯。”
“腳抬起來,沒看見拖地呢?”果然,母親來找茬了。
涂筱檸趕緊抬腳。
“這只也抬起來!”
涂筱檸直沖進廚房。
“嘿!你這死孩子,廚房剛拖好的你那臟鞋給我往里踩!”身后是母親的高喝,“你說你,這么大的人了,還能做什么?休息日也不多看書學點東西,就知道玩打打殺殺的游戲,你還沒意識到自己吃的虧?”母親拎著拖把將她堵在廚房里。
涂筱檸只是聽著,安靜倒水。
“我跟你爸好不容易托人把你弄進銀行,你不想轉正了是吧?一輩子就當個勞務派遣拿點微薄工資?”母親開始碎碎念。
涂筱檸只當聽緊箍咒,自顧自喝水。
看她沒反應,母親更怒了,摘下她的耳機,“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著呢。”
母親把她耳機丟在一旁,質問,“那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在DR銀行三年了?這快要第四年了?”
涂筱檸心底嘆了口氣,“我知道,我也在努力。”
“努力?我就沒看到你努力過!”母親繼續數落,忽的想到什么,盯著她看,“你和小段聊得怎么樣了?”
母親說的小段就是那警察,是母親同事介紹的。
涂筱檸覺得這話題跳躍有點快,把自己耳機悄悄拿回來說,“剛把他微信刪了。”
“什么?!”母親的反應一點兒不比凌惟依小。“怎么回事?”
“我說我是勞務派遣他就不理我了,還有必要聊下去嗎?”涂筱檸實話實說。
母親一愣,倒是沒料到對方那么現實。
一時間,母女倆都沉默。
母親又繼續拖地,“我說什么來著,你不努力連個對象都找不到,你要是銀行正式編制我們還挑挑他呢,現在卻被人挑。”
母親低著頭,涂筱檸看不到她的表情,卻知道她心里是不服氣的。
“他價值觀有問題,即使沒這出,我們也很難聊下去了。”涂筱檸說。
“我知道銀行不是你想進的,可我和你爸就想著,女孩子進銀行不是穩定些么,說出去也好聽。”母親再開口緩了緩語氣。
涂筱檸覺得走煽情路線還不如罵她呢。
涂筱檸撇嘴,穩定?只有老年人才覺得穩定,銀行這座圍城里的苦只有銀行人知道罷了,況且她也沒覺得銀行哪里好。
“今年我會爭取到轉正機會的。”但她只能安慰母親。
“真的?”
“真的。”
回了房,涂筱檸解放似的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DR轉正哪有那么容易。想想自己的成長之路,幼兒園到大學全有母親的參與,要工作了,母親直接幫她選了銀行,可她本三的學歷沒有資格參加大銀行的校園招聘,母親就托人好不容易把她塞了進去,當了個非編制的大堂經理。
她所有的路,都是母親選的,而自己的另一半可想而知也會是母親挑的。
她望著窗外翻了個身,把自己埋在枕頭下面。
人生啊人生,涂筱檸,你的人生什么時候可以自己做主?
第二天是周一,一早下起雷陣雨,涂筱檸心情一點都不美好。
她舉著傘沖到公交站臺完美和直達單位的公交車錯過,下一班要等十分鐘,她一咬牙上了另一輛繞路的公交。
下雨天公交車上人異常多,涂筱檸刷好卡就被人擠到了后面,還被各種傘弄濕了工作服裙擺,她只得找個角落靠扶桿站著,從包中拿出一個塑料袋將自己雨傘放好。
密閉的空間,人群密集,即使開了空調也很悶熱,還夾雜著一絲汗臭味。公交車開開停停,也不知是環境原因還是急剎車的原因,涂筱檸暈車了。
一直忍到站點,她趕緊下車,傘都忘了打只想找垃圾桶去吐一吐。
上班高峰期,身后的人一個個跟她擦肩而過,有人踩了水坑濺到她腿上,肉色絲襪頓時有了斑斑點點,涂筱檸臉黑,轉頭卻已尋不到“肇事者”。
此時附近的學校傳來鐘聲,是八點的提示,涂筱檸想到自己還有晨會,趕緊打傘也在雨里奔跑,心中默念:周一啊周一,萬惡之源周一。
站臺離單位還有兩個紅綠燈,涂筱檸跑到單位的時候覺得比自己上學時跑八百米還賣力,站在等電梯的人群后,她喘氣喘得真想吸個氧。原本扎好的頭發也有些凌亂,額前掉下一撮劉海,涂筱檸懶得理會。
一共三個電梯,幾乎是同時到的,涂筱檸趕緊跟著人群走進中間那輛,因為她很快就下,她站得最靠外。
“麻煩幫我按個5。”
“幫我按個10。”
身后有各種聲音在喊。
涂筱檸在最外,自然是幫忙一個個按了過去,最后給自己按了3再按關閉。
電梯門慢慢合上,涂筱擰又掏出塑料袋把自己的傘的裝進去,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塑料袋破了一個洞。
“稍等!”
就在電梯門離合上還差一條縫的時候,一只手驀然伸進來把門擋住了,涂筱檸嚇了一跳。
電梯感應到溫度,門又重新緩緩打開了。
其他人顯然對外面攔電梯的人不滿,“就不能等下一班啊!”
“抱歉。”
涂筱檸聽到一個清透的聲音,抬頭應上一對幽邃眼眸,雙眼皮細而狹長,一高個男人獨自站在電梯外,他身形頎長,白色的襯衫工整地系著領帶,左臂間掛著西裝和公文包,右手則拿著一把黑色折疊傘,像是被甩過了,傘上沒什么雨水,眉目雋秀的俊朗模樣,干凈清爽的氣質在這悶熱夏天給人眼前猛然一亮的感覺。
電梯門完全打開,涂筱檸趕緊往邊上退了退,讓出一個位置。
那人長腿一邁,進了電梯,“謝謝。”
兩人靠得很近,看他雙手都不空,涂筱檸問,“你幾樓?”
“12,謝謝。”
“沒事。”涂筱檸幫他按好,將自己劉海攏到耳后,角度正好看到他完美的側面輪廓,她默默在心底盤算,如果男人分三六九等,他這種就是上上等了。
電梯里比剛剛車上更悶熱,涂筱檸又聞到了陣陣汗臭味,卻很快被她身旁的薄荷味掩蓋了下去,像小時候用的海飛絲。
突然自己腳背一陣濕冷,一看是自己的傘透過塑料袋破洞正在滴水,不僅滴濕了自己,還滴在了旁邊那人腳上和筆挺的西裝褲上,只見他黑色的商務尖頭皮鞋被她傘上的水滴得無比光澤透亮。
涂筱檸趕緊將傘往旁邊挪了挪,任水滴在自己腳上,正好3樓到了。
“不好意思。”她下電梯前說。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抬頭時兩人又四目相視。
涂筱檸看到他淡淡地說:“沒事。”
語閉,電梯門正好合上。
涂筱檸站在原地,突然覺得那人有點眼熟。
“傻站著干嘛?要遲到了。”其他電梯里下來的同事經過她提醒。
涂筱檸立刻跟著同事跑,完了,她的晨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