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千金

第四十一章:圣心難測

魏王便搶著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皇帝看了眼林卓,含笑道:“是么?你媳婦竟這樣活潑?這倒和她姑姑一樣。黃梅越戲?這又是什么?沒聽說過,那個戲班子聽著可還好?你們夫妻倆這兩日就在家里聽戲?”

“呃……聽著倒還好。”

林卓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瞞父皇,如今天氣漸熱,王妃又想念母親,說這會兒恰是農忙時節,我就讓她去莊子上住兩日,順便看看今年節氣如何?莊稼是不是都種上了。”

他想了想,又笑道:“她自己還帶了樣新奇作物回去,只說要種出來給我吃,如果當真有成,到時我也進獻給父皇嘗嘗。”

“哦?”皇帝目光微微一閃:“難得那孩子還有一片向農之心。”

“是。”

林卓笑容中洋溢著連他自己都不知的開心寵溺:“她在鄉下住過,對農事很有幾分見識,兒臣也從她那里得到許多知識。”

“好啊!好啊!”皇帝點頭感嘆:“農乃國本,該當重視。你們夫妻倆能有這個心,朕心甚慰。好了,咱們說正事,叫你們過來,不為別的,上次朕派去賑災的欽差回來了,你們看看這些折子,商議一下,該怎么辦這幾個貪官。”

說到最后一句,手指在桌上重重一敲,語氣嚴厲,令幾位皇子和大臣們都是身心一震。他身旁太監忙將幾本奏折分發下去,回來垂首侍立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御書房里議論了半日,幾個貪官的命運落實后,眾人方一一告退。

大內總管羅云看著皇帝的面色不好,一邊小心收拾著桌子,一面輕聲道:“皇上昨兒個批折子到半夜,這會兒身子想必乏了,奴才叫御膳房進一碗銀耳蓮子羹,您用點兒?”

“不必了。這不是眼看就晌午了嗎?”

皇帝捏著額頭,忽然沉聲道:“今天齊王和相王的事,你怎么看?”

“啊?”

羅云嚇了一跳,連忙道:“這能有什么事兒?不就是相王出去,偶遇齊王府的下人仗勢行兇,所以伸了把手嗎?”

“呵呵!你個老貨,還和我裝。”

皇帝笑了一聲,臉上卻不見惱怒,直起身嘆了口氣,沉聲道:“朕老了,兒子們現在就開始為皇位操心。若說起來,可不就是一件小事呢?只可惜這樣一件小事,他們也是各懷心思,就怕朕閑下來得點舒心,非得讓我猜疑多心才好。”

“怎么會?奴才不敢說王爺們心里沒有小九九,但對皇上,他們向來是尊敬愛戴,不至于就……”

皇帝揮揮手,示意他不用說這些好聽話,搖搖頭道:“他們不懂,朕不怕他們動心思爭位子。從古到今,但凡有資格的,誰不對這把龍椅動心?不動心的,那都是胸無大志,即便勉強做了皇帝,也管不好這個天下,說不定錦繡河山,就拱手給了亂臣賊子。”

涉及到這個話題,羅云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只唯唯諾諾答應著,只見皇帝目光落在庭院,輕聲自語道:“動心思可以,但總要把心思動對了地方,別去想那些歪門邪道,朕雖然老,可還沒糊涂呢。”

看來確實沒惱,只是這話什么意思?聽著不像是夸獎,齊王動得歪心思是無疑了,他向來就不得皇上青眼,但是相王呢?

哪怕是伺候了幾十年的主子,羅云也不敢說自己就能摸透皇帝心思,此時只敢在心中揣摩,別人就罷了,最令他捉摸不透的,就是皇帝對相王的態度。

但話又說回來,對待其他幾位皇子,他自問皇上的態度還算明朗,但也看不出特別的鐘意和喜好,那是不是說明?相王才是他心目中繼承大統的最佳人選呢?正因如此,才格外緊張,所以對相王的態度也是喜怒不定,患得患失。

一念及此,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羅云趕緊制止住自己的腦補,只是心里還忍不住會想:如果皇帝真得屬意相王,是因為什么?魏王齊王等人的才干也并不遜色,難道只因為他是皇后扶持?不至于吧。,

皇帝看了羅云一眼,微微一笑沒有理會:皇子們的明爭暗斗,是千百年來亙古不變的戲碼,他并不放在心上。真正令他重視的,是誰能繼承他的遺志,給江山黎民一個太平天下。

“聽丫頭說,王爺今兒個一回來就沉著臉,到底是怎么了?前陣子您修太廟,被皇上遣回來,也沒這樣郁悶。”

齊王妃柳氏替丈夫除下大衣裳,又從丫頭手里接過一套家居的薄緞長衫,只聽齊王悶悶道:“我先去沖個涼,這天兒熱得叫人心煩。”

“才過了端午,這會兒就心煩,到夏至時怎么辦?那時知了也該出來了。”

柳妃笑著說道,卻依然命丫頭們去準備洗澡水。

半個時辰后,齊王沐浴出來,換了一套家居常服,只是臉色比先前更冷陳如冰。

柳妃正坐在榻上做針線,看見他這模樣,也不敢問。

齊王坐在椅子上默默想著心事,忽地坐直身子,沉聲道:“不行,這事我不能掉以輕心。”

他突然說話,嚇了柳妃一跳,針尖兒扎破了手,她放在嘴里含了片刻,才納悶道:“王爺怎么了?什么事情不能掉以輕心?”

齊王對王妃還是不錯的,聞言便恨恨道:“你還記得前日,老六命人扭送來的那幾個不爭氣的奴才嗎?”

“記得。”柳妃一皺眉:“也是他們太過胡鬧,不過相王就那樣派人送了來,也是不懂事。就是看在你這做哥哥的面子上,這件閑事他也不該出頭。何況一個王爺,跑去那種三教九流混雜的地方做什么?讓人知道,多掉身價啊。”

齊王冷笑一聲,淡淡道:“他就是這樣,慣會做出一副愛民如子的模樣邀買人心,連父皇都被他蒙蔽,修太廟出了那么大差錯,還讓他繼續修;我不過是稍微懶散了些,就把我訓斥一頓趕回家來。”

柳妃嘆了口氣,放下繡繃道:“王爺也不能怪皇上,您那是稍微懶散嗎?半天不見人影,怎么能怪皇上發怒。你說相王慣會偽裝,可人家也裝得像,您要不服氣,就也好好裝一裝。如今皇上年紀大了,我聽母妃說,老爺子已經開始服用丹藥,你這會兒要再不發力,將來……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