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鑒

第七十五章 大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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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謝瑾他們應該到南郊了吧,希望一切順利。”w5x.RG

望著未央殿下烏泱泱的大臣們,仿佛提線木偶似的一下接一下的隨著司儀口中莫名的唱誦的朝拜,軒轅珷面無表情。

大婚確實是一件喜事,即便他是個平凡人也該高興極了。可他這手里握著的,并不是他的摯愛,她也未必見得有那么幾分真心愛自己。

到如今,終是來到了未央大殿前。

軒轅珷想著,隱隱開始覺得他的皇后,這名為“非然”的禇家姑娘有些可憐,派了暗衛探聽來的消息說,她自幼多病,便被養在了北郊桃花林里的一處宅子里。

什么仙人贈花,夢桃而生,軒轅珷可不信,他想,說不定這非然許是見不得光的外室所生,又或是從別處抱來。

奇怪的是,這種總該有些蛛絲馬跡留下的淵源,那些暗衛居然沒查出一絲半點來。

軒轅珷稍稍偏過頭來,原是想讓隨侍的謝瑾去暗里提點一下司儀的,可這一回頭,他也才恍然察覺,今日,謝瑾他并不在皇宮。

可也正是這一瞥,他瞥見了羽扇后,那有些搖搖晃晃,困得已經要睜不開眼的褚非然這等模樣。

軒轅珷忍俊不禁,輕輕地拉了拉褚非然的手指,褚非然這才強打了精神,費力地睜開了雙眼,好在她一直手里擎好著羽扇,她這困得七七八八,翻白眼的不雅失儀之舉,才沒被這階下的文武百官們瞧見。

不經意的一瞥,不經意的一笑,這一點一滴,都被階下離得近的幾位大臣瞧得仔細。

升格成了國丈的左丞大人,一面尊崇著禮數行禮,一面得意揚揚地朝著一班武將看去。

他原以為,自家小女兒非然長年被他養在北郊桃林,禮數儀態上不比諸位世家貴女,再者,又是軒轅珷忌憚卻又不得不聯手合作的重臣之女,軒轅珷會因著這兩點緣由,而厭惡非然。

可如今看來,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多慮了。看樣子,軒轅珷與非然會是一對恩愛的帝后,非然不會受委屈。

那么,同時身為左丞,他自然也會盡心竭力地輔佐軒轅珷。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亦是他身為人父,自甘為愛女所做到最好的一切。

與此同時,冒做了“軒轅珷”的謝瑾,這才慢騰騰地從宗廟中出來,這個把時辰間,他同太常寺的幾位同僚,大人,外加許赫,一直侯在宗廟里。

剛才有幾個小內侍來報,夏正德喝醉了酒,眼下正鬧酒。

很好,他們今日便是等待這一個成熟的時機。原本謝瑾還怕這夏正德不醉,特地還在酒里落了些讓人易醉的藥粉。

此刻,不耐漫長的等候,目中無人的夏正德在席位上,已是自斟自飲地喝了個酩酊大醉,眼下,正東倒西歪,雙眼直愣愣地看著拿羽扇扇風的夏婉。

“婉……婉兒……嗝!怎么有兩個婉兒?!”

因為酒醉,夏正德臉上暈了三團酡紅,正是兩邊的臉頰和尖鉤似的鼻尖。口齒不清地,他兩眼使勁地眨了眨,想要看清楚眼前的夏婉身影。

只不過,飲多了加料的美酒的他,無論如何,眼中天旋地轉地,也還是只有重重疊疊的夏婉。

“兄長,你膽子也真不小,眼看著那軒轅珷就快來了,你居然敢醉成這樣?哈哈……”

夏婉停了手中的羽扇,嗤嗤笑著,這時候,她倒做作成了一派溫柔賢淑,知書達禮的模樣,將原本用來掩面的羽扇去掩住了自己的嘴。

可惜,就算這羽扇是大鵬的鳥羽制成的,也掩蓋不了她那聽著讓人不舒服,令人作嘔的笑聲。

醉酒使然,夏正德骨子里頭的劣根,逐漸占了上風,他耳朵里聽著夏婉的笑聲,眉頭一皺,還當她是在揶揄奚落他。于是,這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夏婉面前。

“本王可沒醉,就這幾杯酒,算……算什么!便是那軒轅珷來了又怎么樣?!”

說著,夏正德一邊笑著,一邊絲毫不顧旁人和禮數,直接就在夏婉身邊坐了下來,不安分的手,熟門熟路地,從夏婉的肩頭,一路上行,撫過了白皙的脖頸,最后兩根指頭,輕輕地鉗住了夏婉的下頜。

這南郊候著軒轅珷一行人的棚廬伺候的宮人本就沒幾個,又都是些膽小怕事的,見了這光景,一個個竟都低了頭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啪!”

夏婉一掌便將夏正德那只不規不矩的手給打落了去,神色在此時也正了起來,站起身躲開了夏正德。

“兄長請自重些,這里可是玄國,你怎敢在本宮面前如此輕浮?”

這時候,夏婉居然好端端地,將羽扇擎在了手中,可一雙流轉顧盼的瞳子,已再三泛起波瀾,此刻,正不住地朝著席上晃悠悠的夏正德使著眼色。

縱是眼前盛裝的妙人兒重影不清,可夏正德也知會了夏婉的意思,甚是不耐煩地朝著四周那些宮人、內侍擺擺手,隨口說讓他們去看看不遠處的宗廟軒轅珷一行人到了何處,即刻就這樣打發走了他們。

這礙事的閑雜人等一走個干凈,夏正德便起身,一把從夏婉身后將她攬在了懷里。

“兄長,你可真是飲得多了,醉成這副模樣,手軟腳軟,不然怎么這就要倒在婉兒身上來了?”

夏婉“掙扎著”,半推半就,反是讓夏正德一雙手臂將她圈得更緊。被美酒釋放了不正的心性,夏正德開始嘟嘟囔囔起來。

“婉兒,你今天真美。真的……真的很美,你不該叫我什么兄長,百多年了,算什么兄妹,便是按著我梁國風俗,若不是太子提議讓你嫁來玄國,你早該是本王的正妃了。”

說著,被翻涌的酒意開始折騰的夏正德,開始嗅起了懷中夏婉的頭發,不知道是染了什么的香氣,既是讓夏正德聞著鼻子癢癢的,心也是癢癢的。

而這夏婉偏偏怕著軒轅珷和眾臣即將到來,如果眾目睽睽下看見二人如此失禮荒唐,那今日的大婚可就要變刑場了。

夏婉一邊小心躲著夏正德,一邊卻又不完全遠離他。她知道夏正德是喜歡他的。

她是梁國邊域的宗室公主,她的祖父,和梁皇的祖父,擁有一位共同的先祖。幾乎從記事起,她便作為“人質”長于皇宮,直到她那記憶中的父王去世,她也再沒回去過。

平素,這夏正德和太子夏正韜算是對她最好的二人了。原本,她以為,身為宗室公主,按著舊俗,她會是嫁給其中一人。不曾想過,她有一日會來到這千里之外的玄國。

她知道夏正德喜歡她,她也喜歡夏正德,可她也喜歡梁國的太子夏正韜。或許,那并不該稱之為“喜歡”,說到底,她只希望能有一個值得托付終身,不會讓自己奔波流離的人來依靠。

“婉兒……婉兒……”

夏正德這時候又跑來,摟住了夏婉。

這二人絕不會想到,這一幕,已被棚廬外只差一步就踏進來的“軒轅珷”給瞧了個仔細。

“梁使大人身子不適,你們還不趕快攙大人去好生休息?”

夏婉錯愕間,聽到了棚廬外的人如是說,她立刻擎起了羽扇,遮掩好了面容。

羽扇后的那張臉花容月貌猶在,卻是羞愧,膽怯,戰戰兢兢。

那雙眼,直至夕陽西下,大婚禮成,也沒發現,站于她身側的,是戴了鎏金假面的謝瑾。

不同以往,鄴城上下,都知曉,玄國九月,重陽之日,天子大婚。

這母儀天下,一國之后的人選,自然是左丞家的小女兒褚非然。

自骨子里頭本就喜好奢華的這對宗室兄妹,一向挑三揀四的性子,在這時候也沒見有多少收斂。

他與她,甚至也只是在左丞府上見過匆匆一面,說到底,這一場大婚,最初也不過只是他與左丞之間的一個交易。

非然為后,左丞便助他奪下丹公公一派的兵權。

現如今,全鄴城的人乃至整個玄國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被瞞在鼓里的,只有兩個從梁國來的外人─夏正德與夏婉。

軒轅珷等人,尋到了一個極好的借口,說是婚期正逢著郊祭大典,正好遵循“舊俗”,先一步將這對梁國來的宗室兄妹好生生地送去南郊。待從皇陵旁的宗廟祭祀完畢,“軒轅珷”便來找夏婉完婚。

想到這兒,軒轅珷突然留意到,他手心里握著的那只手,不知不覺已出了一層薄汗,余光看去,手持羽扇的褚非然的身子,已經開始有些站不穩了。

可司儀的長篇大論,眾臣們的大禮也還沒有結束。

目中無人地,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仿佛已經將整個玄國都握在了手掌心里。

而與此同時,真正的天子婚儀早已在鄴城皇宮中開始許久了,一身華貴大婚后服的褚非然,一手被軒轅珷輕輕握著,一邊被宮人女官穩穩扶著,從太寧門走過了漫長的宮道,一步接一步,接受了宮道兩旁文武百官們的朝拜。

褚非然,第一次嘗到了擁有卻不欣喜的滋味。

華衣羅裳,鳳冠凝璧。褚非然卻從不覺得這一身有什么好,穿起來這般沉重,這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或許,鄴城中的每一位適齡女子,她們都想過要入宮,想過要與眼前這俊朗的年輕君王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可她卻從未有過一絲艷羨。

時值九月,重九佳節。整個鄴城都熱鬧非常,哪怕是先前逢上了枯旱霜蝗,朝廷又是一波波地征稅征人。可這些,絲毫不影響鄴城上下重陽節的氣氛。

即便,是有不過這重陽的,也一早都被打發著去了北郊回避。

可憐可嘆這夏正德和夏婉,兩個都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頭,兩個高高興興地一早就乖乖地乘了馬車,等在了南郊。

南郊除卻有重兵把守的皇陵和宗廟外,人煙稀少,就連夏正德和夏婉等候在內的棚廬也是最近一月才修葺完工的,服侍的宮人,器具,裝飾,無論是哪一處,都是萬萬比不上鄴城皇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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