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前時晴最后一次親吻周冬忍,從額頭到嘴唇,戀戀不舍,最后落在他通紅的眼上,“你要乖一點,聽醫生的話,好好配合治療,不可以再偷偷把藥扔掉了。”
周冬忍五指用力抓住她的手,極力尋找某種安全感,倉皇失措地胡亂點頭。
時晴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并不算好看的笑,摸了摸他的臉,幾近哀求地說:“你要試著分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周冬忍紅著眼睛凝視著她,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類似幼獸的哀鳴,如泣如訴,悲悲切切。
時晴狠心地扯開他的手,“我和小銀子都在等著你,你要快些好起來啊。”
周冬忍無助地看著時晴一步步后退著漸漸遠離他,他想抓住她的手,卻連腳步都不敢往前邁出半步,直到門全部關上,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當晚,周冬忍吃了護士給的藥后躺在床上,不一會兒,門被輕輕打開,“時晴”穿著白天那身衣服走了進來,對他微笑,躺在他身邊,輕聲細語問他有沒有想她。
周冬忍攥緊拳頭,嘴唇抖了一下,克制不住地說:“想。”
“時晴”躺在他懷里咯咯地笑,摟著他的腰哄著一聲乖。
時晴懷孕六個月,花語煙終于如愿把人接到了自己家里養著,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摸一摸小外甥乖不乖,晚飯后會陪著時晴去散步。
周冬忍半夜驚醒,一身冷汗,身邊有那個“時晴”陪他安睡,他將她緊緊摟在懷里,顫抖著聲音說:“我夢見你生孩子,四處全是血……”
“時晴”拍著他的背,安撫道:“乖,我沒事,我就在這里陪著你呢。”
時晴懷孕八個月,下肢水腫的情況有些嚴重,手指一按下去就是一個坑,急得花語煙不知道該怎么辦,反倒是時晴比較冷靜,偶爾舒服的時候,還會頗有興致地給小銀子織小毛衣、小帽子,夾著漂亮的銀線,很符合他的名字。
周冬忍白天在小花園里逛了很久,傍晚時醫院組織病人們一起看了部電影,回房間的路上他恰好碰見“時晴”從走廊那頭過來,她肚子已經很大了,手撐著腰,走得很慢,周冬忍急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扶著她。
時晴生產那天比預計的時間要早一個星期,花語煙和簡照昱早有預案,慌中帶穩,開車載她往醫院疾馳,顧延的身份不便,留在家里看家,沒有看見花語煙在產房外害怕到哭得稀里嘩啦的場面。
周冬忍站在窗外怔怔望著星光黯淡的夜空,一回頭,“時晴”在他身后沖他招手,他握了握拳,此時他尚有幾分清醒,拼命告訴自己她是假的,可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往那邊走。
床上,“時晴”笑得一如他記憶里甜美無雙,周冬忍癡迷地看著她,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時晴”依賴地靠在他的身上,“等寶寶出生了,我們要去拍一套全家福。”
周冬忍應了一聲,幾秒鐘后,他放在“時晴”肚子上的手猛地停住,他好像突然間意識到了什么,瞳孔驟然緊縮,顆顆豆大的汗滴沿著他的額頭往下滑落。
“時晴”關心地問:“怎么了?”
周冬忍下了床,一點點遠離她,他的手在抖,唇在抖,連眼神都是抖的,“為什么……為什么你的肚子從來不會胎動?”
床上的那個“時晴”渾身一僵,笑容里透著勉強,她對周冬忍伸出手,“我是時晴啊,你看看我的臉,我就是時晴。”
周冬忍一步步地往后退,他的眼睛赤紅,淚水在瘋狂地往外涌。
“你不是,你不是時晴,你是假的。她在等我,她說過的,她和小銀子都在等我,我要去找他們。”
“時晴”淚眼婆娑,哭得梨花帶雨,“可是是我一直在陪著你啊。”
周冬忍死死握緊拳頭,閉了閉眼,用盡全身的力氣對她吼道:“你走吧!求求你走吧,我要去陪著她。”
產房內,嬰兒嘹亮的哭聲響起,護士抱著個小人兒出來,喜氣洋洋地對花語煙和簡照昱道:“恭喜,是個健康的男孩兒。”
花語煙小心翼翼抱了一下,眼睛都哭腫了。
新的生命誕生,仿佛把從前一切糾葛都畫上句號,同時也意味著一個全新的開始。
黑暗的夜逐漸驅散,朝陽從東方緩緩升起,散發溫暖的光芒。
小銀子滿月那天,時晴一醒就聽見有喜鵲站在她窗前看著叫,她心情頗好,躺在床上側身看還在熟睡的小銀子,用指腹輕輕觸碰他軟綿綿滑嫩嫩的小臉蛋。
花語煙敲門進來,聽她說起喜鵲的事情,笑道:“今天一定有喜事發生,我們小銀子是個小福星。”
滿月酒是在花語煙家里辦的,時晴不愿大操大辦,只想和花語煙他們一起吃頓簡單溫馨的午飯。
其中有個重要的儀式——剃胎毛,時晴只剪了一小叢放進福袋里保存好。
花語煙一直在旁拍攝留念,指揮著簡照昱忙前忙后。
恰有門鈴聲響起,閑著的顧延去開門,客廳里仍是開開心心鬧成一團,時晴抱著兒子笑得眉眼彎彎,突然間小銀子吐了個泡泡,露出他人生的第一個笑。
霎時間,時晴似乎感應到什么,緩緩轉頭向玄關處望過去。
那個她無時無刻不再惦念的人,一步步向她走過來。
時晴抱著小銀子,淚眼朦朧,一動都不敢動,她怕吵醒這個美好的夢。
周圍都安靜下來,花語煙拿著單反的手微抖,簡照昱含笑看著他的小師弟,顧延走到花語煙身邊摟著她,沒有人敢開口說這第一句話。
周冬忍走上前,單膝跪在時晴面前,手里拿的是五年前沒送出去的那枚戒指,他聲音顫抖卻堅定無比:“時晴,你愿意嫁給我嗎?”
我本身處一個漫漫無期布滿陰霾的寒冷冬夜,直到你攜笑闖入,賞我晴天,賞我光明,賞我歡樂,從此任憑凄風冷雨,你我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