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大人使不得

第二六二章 不謀而合

慕流云那時候年紀還小,剛剛十四五歲,并不能理解母親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直到后來年紀又大了一點,慕夫人才終于向她解釋了自己的傷懷之處。

“旁人不知你是女兒家,娘卻是知道的,眼看著女兒一天天出落成了大姑娘,眼看著身邊就有這樣周全細心可托付的好人選,可是偏偏不能托付……這叫娘心里怎么好受得起來!”慕夫人抹著眼淚如是說。

慕流云哭笑不得,當即拍著自己被裹得平平的胸口,同母親調侃道:“娘,您睜大眼睛瞧瞧我,誰能瞧得出來什么大姑娘來啊!莫說是將我托付給別人,只怕再這么下去,別家的娘搞不好要開始琢磨著想要把自家閨女托付給我了吧!”

慕夫人被她這么一打岔,倒也真的少了一些傷懷,之后的一段時間她發現慕流云的玩笑并不是一個單純的調侃,便認認真真開始發愁萬一將來別人上門來給自己的“兒子”提親,自己該如何應對的問題了。

這個煩惱一直到慕流云做了司理參軍,自家后院里被收留的女子越來越多之后,才不再困擾著慕夫人,關于慕流云托付給誰,誰想把自己托付給慕流云的問題也被沖淡了。

慕流云一愣神兒的功夫,袁甲已經應了一聲,大步流星跑下樓去燒水,慕流云回過神來,同袁牧打了個招呼,也回了房間。

回了房間之后,她坐在桌旁,托著腮,皺著眉,一個人犯琢磨。

小和尚從未在廟里見過任何的外族人,也沒見過什么不尋常的稀奇玩意兒,這在某種程度上也就排除掉了那些賊和尚與食天下里面的外族人有什么勾結的可能性。

之前吳榮志曾經重金請那冒充住持的賊和尚為自己掐算,凡是他看中的女子,那位高僧慧能便會算出對方若不就范,定有血光之災,之后這些話還偏偏就會應驗。

但是小和尚也說,每次吳榮志到廟里都是對賊和尚們客客氣氣,予以重金,一副求人的模樣,還連帶著給廟里也供奉了不少的香火——玉邕縣那些巴結吳榮志的富戶看吳榮志對這廟里的“慧能大師”那么推崇,便為了討好他,跑到廟里面來捐獻香油。

如此看來,吳榮志對賊和尚是一種有求于人的態度,甚至是有些巴結示好的,賊和尚對他的態度,也并沒有特別的恭敬,與把小和尚們鎖緊禪房回避的“貴客”迥異。

那么在幕后供養著這些賊和尚的人,就和之前慕流云的推測一樣,遠高于玉邕縣縣令這種官職,應該是州府,甚至比州府還要更高的“高人”。

這么一來,食天下里面的人,又到底是哪一幫那一派的呢?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爛泥潭一樣的玉邕縣,竟然可以讓他們窺探到了如此錯綜復雜的關系。

還有十幾個賊和尚,他們人少對方人多,又該怎么處置……

這事兒他們等得起,只怕是被囚禁在內院里面的姑娘卻未必等得起。

那日江謹說聽見風中似乎有女子的哭聲傳來,很顯然被賊和尚擄去的女子是被秘密囚禁在什么地方的,為了防止日久生變,那群賊和尚還是要盡快想辦法除掉的。

過了一會兒,袁甲便把熱水燒好了,一桶一桶舀好了給慕流云送到房間里面來。

本來慕流云還擔心他會不會多心,產生為什么那么多人都忙了一天,包括袁牧在內,卻只有自己著急沐浴更衣,結果袁甲對此并沒有半點疑惑。

“推官今日驗了那吳榮志的尸首,自然是要洗個澡,去去穢氣的!”他對慕流云如是說,“我今日又挖又埋,呆會兒也得沖洗沖洗!不過不像你身子骨單薄,非得熱水不可,呆會兒我到后院子里去打兩桶井水,兜頭沖上一沖,那多爽快!”

慕流云自然是對袁甲的“孔武有力”和“身強體健”大加稱贊,袁甲聽著覺得無比受用,美滋滋地就提著木桶退了出去。

唉,一根筋就一根筋吧!慕流云發現相處久了,袁甲還真是一個好打交道的人!只要別作奸犯科,只要別對他家世子爺有任何不敬和冒犯,其他倒是什么說道都沒有。

最重要的就是,唬他可比唬袁牧容易太多了!

有了一大桶熱水,慕流云關好門窗,這才將那一身透著一股子令人不大喜歡的汗味兒的衣裳盡數除去,將自己整個泡進熱水里,就露一個腦袋在外面。

周身的熱度讓她感到舒適和放松,但是慕流云的腦袋可是一點也沒有閑著,一直捉摸著如何解決那群賊和尚的事,她發現原本考慮如何以少勝多的時候,更多的是在顧忌他們這些人的安危,卻忽略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廟里無辜的和尚們,還有那些被囚禁在廟里的女子,會不會在賊和尚發現敵不過他們之后,干脆狗急跳墻全部害了呢?

看樣子這一回想要解決這一群賊和尚,想要通過太磊落的手段是不大可能了!

慕流云一邊洗頭發一邊琢磨,差不多洗好了,心里也有了一個大概的計劃,她迫不及待將頭發上的水擦拭好,簡單挽了個發髻,從自己的包袱里面找了一身干凈衣裳,重新一層一層穿戴整齊,然后便出了房間,到隔壁袁牧那邊敲門。

她的手還沒有碰到門板,門就被打開了,袁甲從里面出來,一抬頭看到慕流云,愣了一下:“推官,你這頭發還滴水呢!洗個澡也要這么久么?”

“袁大哥這是要干嘛去啊?”慕流云沒理會他的那句話,看他一副著急出去辦差的模樣,便開口問。

“爺叫我出去買點東西回來。”袁甲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對于袁牧讓他去買什么這件事,有些難以啟齒,說完便繞開慕流云大步流星走開了。

“大人,袁大哥這是……干嘛去啊?”慕流云茫然地看向屋里的袁牧。

袁牧的視線從手里的那本賬冊上移開,看向門口的慕流云:“meng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