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慕流云并沒有動,繼續坐在那里,背著手,好像依舊被捆著一樣,在兩伙山匪越吵越兇的時候,忽然苦兮兮地開口說:“各位好漢,你們不要吵了,有錢大家一起分,難不成自家兄弟,還能誰貪了誰的不成!”
她不說這話還好,這話一出口,一個方才吵得正落下風的山匪頓時一拍大腿,一指自己的同伙:“好你個吳老二!我說你怎么執意要讓我們都聽你的安排!你怕不是惦記著想要一個人吃獨食,貪了兄弟們的錢吧!”
其他山匪嘩然,和開口這個一伙的一愣神之后也跟著破口大罵起來,罵得那叫一個難聽。
被換做吳老二的那個山匪惱羞成怒,一股火上來,掄著拳頭就往對方身上招呼,頓時一群山匪打做了一團,根本沒有人記得要盯著慕流云。
慕流云意識到時機已到,連忙悄悄起身,貓著腰慢慢溜出去一段距離之后,這才開始發足狂奔,把渾身上下僅剩的力氣全都給用上了。
她感覺自己那一次絕對是這輩子跑得最快的一回,盡管中間被林子里面的雜草碎石之類東西絆摔了幾個跟頭,摔得發髻也散了,衣服也亂了,隱約似乎還聽到了山匪們追過來的聲音,但是她也不敢做半點停留,畢竟事已至此,再被逮著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于是她拼了命的跑,一直跑出了林子,跑到了附近的一個村子里,見到前面有了村民,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裝,重新綰了發髻,氣喘吁吁的找村民討了水喝,順便得知了這附近村民也屢屢遭到山匪禍害的事情。
叫村民們聯合起來守望互助的主意也是那一次的經歷之后想出來的。
她一直覺得那一次有驚無險,運氣不錯,并且因為怕母親擔心,回家之后對誰也沒有提起來過,就連江謹也不例外。
可是為什么袁牧卻知道這件事呢?
“大人……您……這……”慕流云一下子滿腦子疑惑,都不知道怎么問才好了。
“我當時剛剛調任提點刑獄司,經常需要經常便服出去走走,看看各處情況,那次是剛好撞見。”袁牧回答道。
他那一次的確是偶然撞見了幾個山匪一邊捆綁一名身材瘦弱的白面郎君,一邊議論著之后要如何去那白面郎君家中勒索錢財。
區區幾個山匪,袁牧自然是不看在眼里,本來打算出手相助,卻發現那看起來渾身上下都沒有幾分男子氣概的白面郎君竟然異常淡定,不僅沒有慌亂,反而冷靜地與一眾山匪周旋,甚至還利用著那些山匪的貪心,話語之間暗中離隙。
這著實讓袁牧感到有些詫異,同時又覺得有趣,便沒急著現身出手,而是改成了暗中觀察,一直到那白面郎君成功脫身,他還隔岸觀火的不緊不慢在看戲,直到對方幾個跟頭摔得頭發也散開了,衣衫凌亂,他這才趕忙出手,將在后頭窮追不舍的山匪處置了。
“后來我發現你竟然是江州府的司理參軍,又聽聞江州司理有些過人之處,jing于驗尸斷案,于是便多留意了一下,發現果然是名不虛傳。”袁牧對慕流云解釋道。
“怪不得我中間明明都聽見了山匪追上來的聲音,后面卻一直沒有被他們攆上來,敢情是大人您在后頭出手相助了!”慕流云恍然大悟,她就覺得自己那天雖然跑得快,可也不至于快到那種地步,怎么就會運氣那么好!這會兒這個疑惑終于被解開了!
“大人,那幾個山匪您是怎么處置他們的?”慕流云有些好奇地問。
過后西泗縣有了李源坐鎮,山匪也圍剿了不少,當初自己遇到的那幾個卻從來沒有瞧見過,慕流云還以為是那幾個人運氣特別好,竟然一直沒有被逮到,又或者是發現官府真的開始剿匪,就隱姓埋名跑去了別處種田過日子去了呢!
現在看來,很顯然并不是這樣的。
“人是袁甲他們去埋的,我沒有過多的過問此事。”袁牧表情淡然地回答道。
慕流云臉頰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自己真是多余問這一句!兩個人也算是志同道合,默契頗多,以至于近來她經常下意識忽略掉一個事實——袁牧那個“活閻王”的名頭可并非浪得虛名啊!
要說他這人有什么缺點,恐怕就是對于歹人兇徒沒有半分同情,從來不留余地。
不過……這好像倒也沒有什么不對的……
袁牧看慕流云沒做聲,以為她是覺得自己太過狠辣,想了想,又多解釋了一句:“那幾個人留不得,若是留下活口,只怕你的秘密早早就要泄露出去了。
這么多年,難道以覺得自己生了一副男相么?平日里別人看不穿,不過是先入為主的將你視作男兒,再加上你從頭到腳的男子裝扮,刻意做出來的舉動這些的掩飾罷了。
一旦披散開頭發,沒了平日里的那些偽裝,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你是男是女。”
慕流云覺得袁牧這話也在理,她小時候就被人夸過“一個男娃兒怎么生得比女娃兒還好看”,所以長大之后不論是衣著打扮還是言談舉止,她都極力再往男子的模樣上靠攏,久而久之,周圍的人有覺得她相貌俊美的,有覺得她弱不禁風,不夠強壯的,偶爾也有嘲笑擠兌她是小白臉的,如林軒之流,拿她開一些下作的玩笑,卻沒人真的懷疑過什么。
畢竟從古到今,模樣比女人還美的美男子也不是沒有過。
但是那些人不管有多無聊,畢竟也只能是耍耍嘴皮子,但是在那種披頭散發的失態狀況下,若是被山匪們追趕上,會不會露出破綻還真不好說!
“大人,您可真是眼光毒辣!這樣也能發現端倪!”慕流云由衷地感嘆,“這么說起來,大人您可是救了我好幾回了!我這條命都是您的!”
“你的命,自己留著,我不要。”袁牧扭頭看了看她,“我要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