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前,慕流云明白了為什么方才那個衙差要如此叮嚀囑咐,一定要自己有個準備——盡管慕流云知道這種靜水里面冒出來的浮尸十有八九不大好看,但是眼前的這一具已經不能用“不大好看”來形容了,那著實是太難看了。
那女尸眼珠快要從眼框里面凸出來,舌頭也耷拉在嘴巴外面,已經沒有什么辦法一下子辨別出樣貌,看起來脹鼓鼓的,腹大如鼓,身上的衣服早已經包不住這樣脹大的身體,裙帶不見了,衣裳也只能算是堪堪掛在身上。
看起來駭人還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那女尸還散發著一陣陣的臭味兒,是腐爛和潭水里的淤泥混雜在一起之后的味道,隔著帕子也照樣熏得人頭昏腦漲。
慕流云果斷放棄了再靠近看看的打算,退后了幾步,沖緊隨其后過來的袁牧擺擺手:“大人,別靠前了!這尸臭可不是開玩笑的,毒性不比瘴氣差,咱們還是等一會兒縣衙的仵作來了,焚過那些祛味兒的藥材之后再開始吧!”
袁牧也聞到了那一股子濃重的腐臭,點點頭,把慕流云也又拉遠了一點,兩個人找了一棵擋風的樹后面站下來,慕流云雖然不能盲目靠前,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那邊,一直盯著那具女尸瞧著,時不時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水潭。
袁牧則站在她身旁,時而看看水潭那邊,時而看看身邊的人。
過了一會兒,慕流云聽見有人遠遠的喊:“師父——!師父——!”
咦?這聲音怎么聽著這么熟悉,就好像是沈傜在喊自己一樣?
慕流云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覺得自己是不是這兩天休息不好,這耳鳴還帶幻聽了。
“師父——!師父——!”
嗯?這聲音還越來越清晰了?慕流云一愣,趕緊轉過身張望過去,遠遠就看到一個窈窕又利落的身影正在朝這邊跑過來,定睛一看,那不是沈傜還能是誰!
在她身后是被她甩開了兩三丈開外的是衙差、仵作,還有跟在后面快步走著的江謹。
江謹?!慕流云一愣,仔細看了看,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的確是江謹。
沈傜會出現就已經很奇怪了,怎么江謹也跟著來了呢?慕流云揉了揉額角。
背后那一具浮尸模樣可怖,她看了都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叫江謹看到了,可別一不小心嚇出個什么毛病來,那可就不好了,她會驗尸,可不會收驚啊!
這么一想,慕流云覺得不妥當,連忙抬腿就迎了上去,最先迎上的自然是一馬當先沖過來的沈傜,慕流云一把拉住她,也顧不得詢問別的,趕緊跟她說:“你快幫我把江謹攔下來!這次找到的尸首可不比平常,要是讓他瞧見了,怕是要嚇出毛病來的!”
沈傜一愣,連忙扭頭往回跑,她腳底下利落,跑得快,很快就折返回去,拉住江謹嘀咕了幾句,江謹一愣,似乎有些錯愕,眼睛朝慕流云這邊看了過來。
慕流云覺得有點尷尬,這種提醒自然是出于好心好意的,但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點冒犯,畢竟這么多人誰也不提醒,偏偏就提醒江謹自己,好像把人看扁了似的。
不過江謹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對正在叮囑自己的沈傜點了點頭,沒一會兒幾個人就都到了袁牧和慕流云的面前,同兩個人行了禮,打了招呼。
“速速去把藥材焚了,多燒一些,足足的!相信我,這樣對大家都好!”慕流云對仵作說。
之前那個年長的老仵作被慕流云給罰了,挨了板子,這會兒自然沒有辦法過來,縣衙那邊派過來的是一個與慕流云年紀相仿的年輕仵作,也不知道是不是學徒。
雖然說年輕,但有一個好處,便是聽話,慕流云這樣吩咐,他便這樣照做,一點廢話都沒有,立馬顛兒顛兒地跑過去開始準備東西。
慕流云對此還是挺滿意的,覺得王岫這人雖然水平不行,但好在還不算特別遲鈍,畢竟有自己在場,驗尸也不需要仵作操什么心了,與其派一個所謂有經驗的,倒不如找個聽話的。
“你們怎么跑來了?”慕流云趁著仵作去焚燒藥材的功夫,問沈傜和江謹。
“江大哥說他有事要找袁大人,要過來一趟,我一聽你們都在這邊,自己一個人悶得難受,就跟他一起過來了,沒想到才到這邊就聽說你出來驗尸,趕忙跟過來!”沈傜回答。
“那呆會兒你就在這邊等著吧,別過去瞧了,這次跟之前你見過的不一樣,怪嚇人的,我看了都嚇一跳,你八成也吃不消。”慕流云對沈傜說。
“師父,別呀,讓我看看吧,老規矩,要是害怕我就走!”沈傜連忙說。
慕流云知道沈傜是一個心里有數兒的人,也不和她再多說什么,點點頭,示意她把布巾帶好,兩個人就準備到近前去。
袁牧本也打算一并過去,卻被江謹給叫住了。
“大人,我有要事要與您商量。”他對袁牧說,表情看起來十分嚴肅。
袁牧微微一愣,點點頭,示意江謹同自己到一旁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去,同時也給袁乙遞了一個眼色,袁乙心領神會,跟著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慕流云走了幾步,扭頭沒看到袁牧跟過來,反倒看見他和江謹朝另一邊去了,兩個人似乎是有什么話要說,便沒再等他,讓衙差幫自己拿了罩衣套上,便趁著燒出來的那股子藥香沖散了尸臭,趕緊到跟前去瞧上一瞧。
縣衙來的年輕仵作估計也沒怎么見過這樣的場面,看著面前的女尸臉色鐵青,一時之間也不敢有任何舉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慕流云。
慕流云忍著藥香之中混雜著的臭氣,在周圍找了找,找來一根長樹枝,小心翼翼地撥弄了幾下那女尸身上的衣衫,圍著女尸若有所思的轉了一圈。
“師父,這……這不會炸開吧……?”沈傜強忍住反胃的感覺,有些不踏實地問慕流云。
慕流云回頭瞪了她一眼:“你這張嘴,可盼點兒好吧!真要是炸開,咱們誰也別想跑,都得被濺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