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風吹過的這個夏天

第12章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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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亦風思考了幾秒說:“我帶你去一家我經常去的吧,那家味道做得不錯,不過環境就很一般了,你可以嗎?”

“嗯嗯,我可以的,我做過功課,很多人說店鋪環境越差的蒼蠅館子越好吃。”

“行,那你休息一下吧,下高速后還得再走一段路,沒那么快能到。”

“好。”

夏依確實累了,第一次一個人坐高鐵她也不敢掉以輕心,將近四個小時的車程都保持著高度戒備心,后來打車的事還折騰了那么久。

懸了許久的心在見到蕭亦風的那一刻已經輕飄飄地落了地,像被裹進陽光曬透了的蓬松被子里,滿心滿懷都是安心的味道。

蕭亦風的車內沒有用額外的擴香,闔上眼的夏依能將鼻腔里嗅到的氣味仔細拆分開來,是淡淡的皂香和煙草混合的味道。

男人從浴室走出來時身上還彌蒙著蒸汽,她猜想應該是橙花氣味的香皂,清爽干凈里裹著一絲甜。

香煙被輕銜于薄唇之間,借著打火機虛晃的火焰,夏依看清楚了男人的臉。

“蕭老師……”她喃喃出聲。

“嗯,過來。”沙發上的男人有一半陷進黑暗里,漫起的煙霧模糊了他深眸里極強的攻擊性。

夾揉著橙花的話語,被包裹進濕潤的煙草香氣,一同飄至她的面前。

夏依視線失去焦距,只能跟隨著氣味往聲源處走。

那沙發就在斜前方不到五米遠,然而那朦朧不清的煙霧在她面前扭曲了空間,她怎么走都走不到蕭亦風那里,每往前走一步,那沙發就往后退幾寸,暗色也蠶食著僅存不多的光明。

她的心亂了,焦急地呼喚著男人的名字。

“我走不到你那里去,怎么辦啊,蕭老師……”她抹去眼角的淚水,聲音像浸了薄荷水。

迷茫無助的時候,有人突然抓住了她的小臂,將她猛拉到身旁。

一片幽暗中夏依聽到自己的心跳如戰鼓擂動,大腦被黏稠漿糊攪和得無法正常思考,男人的呼吸帶著苦橙葉和尼古丁,手掌和胸膛都是溫燙的,似是熾熱海灘上吹來的陣陣熱風。

她就在濃烈且苦澀的氣息里燃燒了起來,溫度燙得她暈眩,在黑暗里她依然能看見男人眼里畢露的鋒芒,她被苦甜交織的巨大漩渦裹得無法呼吸。

“夏依……”藏在鋒芒之下的是星星點點的挑逗,掩在清冷煙草煙霧之下的是性感輕佻的呢喃。

黑影壓了下來,夏依闔上微顫的眼皮。

“……夏依……”

“夏依……我們到了。”

夏依猛地睜開眼睛,車子已經停穩在路邊,車內音樂的音量十分微弱,冷氣也沒剛上車時那么強了,她還沒從夢里的暈眩中完全清醒過來。

玻璃斜上方亮起一盞街燈,街燈旁是一株比它還要高的大樹,粗枝密葉均被染上昏黃,夜風輕輕撥弄樹葉起舞。

有一團團的細蚊在光暈內飛舞沖撞,無規律的飛行路線仿佛在夏依瞳孔上劃著刀。

她低垂著頭,沒敢看向駕駛座的方向,現實和夢境之間的界線被相同的氣味抹去,她生怕看到蕭亦風時會再次陷入幻想之中。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糟糕。

原本只存在于她夜夢里的那些曖昧,隨著和蕭亦風接觸得越多,如今都有了具象化的畫面。

大排檔這個時候已是一桌難求,鋪著好幾層一次性塑料薄膜桌布的圓桌擺滿了店門口的小空地,一張張廉價感的紅色塑料凳子像飄在暗湖上的一盞盞蓮花燭火。

墻上攀爬著錯綜復雜的電線,盡頭是時不時跳閃一下的白色燈管,單薄的乳白色光線把每個客人的頭頂打得極亮,筷子在菜肴上落下殘影。

海鮮魚缸旁圍滿了點菜的客人,夏依手里拎著蛋糕盒跟在蕭亦風身后,聽著他用方言和一個滿身大汗的中年男子交談,可注意力總被開放式廚房里大廚顛鍋時騰起至半空的爐火吸引了去。

“麻煩你啦阿叔,挪張桌子給我嘛。”蕭亦風給男子遞了根煙。

老板拎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接過香煙,喊住身旁一個服務生小弟:“你去倉庫里搬張小桌子出來,擺去后門那邊,帶這組客人過去。”

年輕男孩點了點頭,對蕭亦風說:“跟我來。”

蕭亦風替他翻譯:“夏依,你跟他先過去。對了,能吃辣嗎?除了海瓜子,你還有什么要吃的?”

“可以吃辣,其他的蕭老師你安排就好。”

“好,那你先過去吧。”

看著女孩離開的背影,蕭亦風嘆了口氣,回過身,摸出打火機給老板點上煙。

“好久沒見你來了啊,今晚吃什么?”老板叼著煙,拿起記菜單龍飛鳳舞寫上桌號和人數。

“今晚的薄殼肥嗎?”蕭亦風給自己點了一根,沒看琳瑯滿目的魚缸和貼在墻上蒙了層油煙的菜譜。

“肥!這個時候的能不肥嗎?”

“炒薄殼,嗯小象鼻蚌……再要份蝦……”

“小象粉絲蒸?蝦白灼?”老板寫得極快,基本上蕭亦風還沒說完他就記上了。

“對,然后素炒個青菜,油都不要下太多了……再要個糕燒番薯芋。”

“好好好。生腌膏蟹今晚不吃啊?”

“我問問。”蕭亦風按開微信,給夏依發去語音聊天。

“……對,生腌的你能吃嗎?……好。”蕭亦風跟老板點點頭,“再加一只腌蟹。”

老板記上后,意味不明地看了蕭亦風一眼,“今晚難得還有腌蠔,要不要啊?晚上可以虎虎生威哦。”

蕭亦風聽出老板隱晦的話,一失神,竟嗆了口煙。

“說什么呢,朋友家的孩子。”他揚了揚手,往外走了幾步,“就這些,咳咳,記得別太油了啊。”

“知道啦。”

蕭亦風站在街燈下把剩余的煙抽完,抬頭看那些撲著燈火的飛蟲,思緒難得凌亂破碎。

鞋底碾滅帶著微弱火星的煙頭,他用力拍了拍自己毛毛刺刺的后腦勺,想把剛剛在車里聽到的那幾聲軟糯甜滑的“蕭老師”拍出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