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拆親

第一百七十章 前世

正午。

天境艷陽。

炙熱的大太陽兒下正沖著一家戲樓,打眼瞅去足足三層,紅木灰磚算不上富麗,但在這距京城只有半天路途之遙的華西城里算的上最熱鬧的場兒了,不說別的自瞧瞧這里頭外頭,屋里屋外,樓上樓下坐滿的烏壓壓一片看客,自然明了。

往里走就那攀了紅綢帶的三寸過道里,都是你挨著我我并著你。

一個背影瘦小,肩上搭兩條白凈抹布的跑堂,手里提著那熱乎的茶水在人縫里頭鉆來鉆去,斜眼看去五官些許稚嫩,身上套著像是從別人家撿來的灰麻衣裳,麻繩在腰間,使勁繞了幾圈,想是用來收緊些許腰身卻并無多大效果,也就那么松散的穿著。

“客官您的龍井一壺。”

茶水放下,并未有人多看她一眼,只因臺上的《秦香蓮》的曲兒唱的極好,四處的人一片叫好聲,“錢兒姐……”錢小煦回頭一瞧,常有有站在她身后急乎乎的模樣。

不待她問,常有有一手拽著她的胳膊就往戲樓的外頭疾步走,到了一空閑過道,錢小煦拽著她停下,道:“我還得干活兒呢,粱掌柜的要是瞧見我倆又一處呆著閑耍,又不知要扣多少銀子了。”

有有這會兒臉上掛著汗珠,掌心在衣裳上頭不安的磨蹭幾下,慌亂道:“我從哪里開始說呢……方才我腿酸的厲害,想著偷會兒懶就溜去了后院里頭,那東大院的門敞開著,我就……不知怎么膽子肥了真就順著道就進去了,誰知這往里一走不要緊可真真的就是瞧見了不該瞧得,我看見……我看……這可……”

年紀尚小的有有遇見這等害羞之事,自然講起來有些難以啟齒,可就在她拿捏著欲言又止之時,帶著人來急忙四處尋她的粱掌柜一眼就瞅見了她。

“快快,那小丫頭就在那兒呢!給我抓了她,快去!”

錢小煦抬頭正瞧見那對面人堆里,沖著她們指過來的梁掌柜,瞋目切齒的雖聽不清說何,可瞧那幾個打手朝她們突然過來自是不好,“常有有你定是惹了大事了,跑……”這回可是她揪著常有有的衣裳撒腿跑了。

幸在人多,兩人穿著灰麻衣裳本就個頭小些在人縫里頭再一彎腰可是找不到了,恰巧門外又來了一撥客人,兩人如魚貫出,溜了出去。

“你到底是看見什么了?那梁掌柜的表情好像是要吃人一樣?”

跑出幾步,錢小煦那銅鈴眼時不時回頭邊瞧邊嘟囔著,常有有只邊跑邊道:“我一會兒跟你說,先躲躲要緊。”

兩人如何也是從走街串巷的千戲團里跑出來的,腿腳上的功夫差不了,不過會兒功夫后面的尾巴甩的一干二凈。

“常有有,行了行了,我再跟你跑下去我怕是小命都沒了。說說吧,到底看見什么了?”

兩人進了一條無人的巷弄隨便找了個小門的臺階上一坐,錢小煦便喘著粗氣問她。

常有有干脆席地而坐,蹙眉道:“我看見梁掌柜跟隔壁酒樓的掌柜媳婦摟摟抱抱……倒也不怪我,誰讓他們那門關的不嚴呢?我也是倒霉,就進了院子看了一眼,那院門被風吹得哐當作響,然后正親熱的倆人就瞧見我了。”

“怪不得他那般張牙舞爪的,若是被他媳婦知道了他定不好過。”錢小煦說完,勾著手指琢磨著又道:“幸好我們前日剛了月錢,不然,今兒我們就得露宿街頭了。”話完起身再道:“走吧,先去尋個棲身之處。”

“再去尋個茶館做活兒?還是酒樓?”

“哪里還敢再尋茶館,先去賃間屋子住下,再撿起我們的老本行攢些銀子。”

常有有一旁跟著起身機靈道:“攢夠了我們去京城,這些日子聽茶樓里的茶客說了,那京城有幾個華西城大,那里的人吃得好穿得好,路上走著走著都能撿錢呢,我們去了那兒離孟都更遠了些,不用擔心戲班子的人找來,而且還能掙不少銀子養活自己。”

“嗯,上次在興城好不容易待了一月不想竟然又被他們找到了,這次華西城怕是也待不了多久,等再攢點銀兩,去了京城后我們一定再不能上街去了。”

“嗯嗯,有有都聽錢兒姐的。”

兩人說著話便沿路打聽著到了華西城中賃屋子最便宜的一處田家院子跟前。

往里張望片刻,院子旁的一間包子鋪里走出一位磕著瓜子隨吃隨丟的中年女子徐娘。

“兩個小丫頭要賃屋子可是?”

錢小煦馬上臉上笑的如花兒一般上前道:“這位好看的姐姐,我們身上沒什么銀子,就來此處住上最多十日便走。姐姐這里可是能行個方便,給尋個便宜些的屋子住住?”

這徐娘打量著錢小煦道:“在這兒大家都喚我徐娘……我呀瞧你這小丫頭長得標致嘴兒也甜,給你指條路……你若真缺銀子,不如我介紹你去個好地方做活兒?那里不僅掙得多那吃的也好。”說著再掃一眼有有,呵呵道:“你這小姐妹也不錯,可以一并去。”

錢小煦和常有有雖是一個十四,一個十三,可是如何也是走街串巷從小賣藝的人,什么人沒見過,一聽這徐娘的強調就知道她所指之處定是煙花巷柳之地。

“徐娘……我們不是本地人,我們就是暫時在這里落個腳。”

這徐娘一瞧介紹不成,臉色陰沉了幾分,語氣隨意道:“跟我來吧!”

話完,領著兩人進了這大院之中,常有有怯怯的抓著錢小煦的袖口,環視著院中的兩層木頭房子,里面時不時傳來謾罵聲,但院中洗了衣裳正在晾曬的人們仿佛都聾了一般,毫無半點反應,或者說,他們就如此稻草人一般,沒有生命一般的木訥。

“就是最邊上這間……你住十日對吧?八十文。”

“八十文?為何如何貴?我們也賃不起這么貴的。”

錢小煦說著那本來要跟她進屋的腳往后挪了一步,常有有身后道:“對呀,這住客棧才多少銀子,這十天你就要八十文?”

這徐娘不吱聲,只輕推開了那門。

兩人見她不回話,只好你瞧瞧我,我瞪瞪你,抻了一會兒跟著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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