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領領的好心情維持到了晚飯后,因為景召還沒有回來。
他給陸女士報了平安。
飛機晚點
一切安好,勿念
“帝都下了雪,估計要等到明天。”陸女士對商領領說,“你回去洗漱洗漱,早點休息。”
景倩倩被商領領抱在懷里,貓糧吃撐了,耷拉著眼皮懨懨欲睡。
商領領把景倩倩放進貓窩,跟陸女士說:“你也早點休息。”
互道了晚安后,商領領回到十九樓,她躺在沙發上,動也不想動,就那樣放空著,躺了有半個多小時,才爬起來洗漱。
外面風很大,她睡不著,翻來覆去了很久,點開手機一看,已經過了零點。
她下床,套了件開衫,拿上煙和打火機,去了陽臺。
樓上不知道是誰家的貓在叫,她想學詩里憑欄望月,抬著頭看了幾眼,覺得沒意思。
她把煙抽得狠,熟練地吐著一個個煙圈。
第二根快抽完的時候,她聽見了聲音,是從樓下傳來的,像是什么撞到了門。
不是景見,景見吃完晚飯就回學校了。
商領領把煙頭扔進了盆栽里,簡單漱了一下口,拿了鑰匙出門。
她跑著去了十八樓,因為有腳步聲,1803門前的聲控燈亮了。
她看見了景召,他坐在地上,靠著門,了無生氣。
“景召。”
他眼睛閉著,被叫也沒有反應。
商領領不敢隨便碰他,蹲下去,湊近了喊他:“景召”
她聞到了消毒水和藥的味道,還有血腥氣。她想叫救護車,手一直抖,手機都拿不穩,三個數字卻被她按得磕磕絆絆。
她不停地叫他。
他終于睜開眼了,呼吸很輕很輕,聲音低得在空曠的樓道里沒有半點回聲。
他喊了一聲商領領。
“不用去醫院。”
他是個打碎了牙都會連牙帶血咽下去的性子,他骨頭那么硬,不是撐到了極限,不會倒下。
“不可以,要去。”商領領拿穩手機,把按錯的數字刪掉,重新按。
她袖子被景召扯住了。
“不去醫院。”他額頭都是汗,因為失血的緣故,臉色很蒼白,“你不是學過醫嗎?”
商領領跟他說過,她大學學的是臨床醫學。
“可我不是醫生。”她連叫個救護車都會手抖,怎么能幫他處理。
景召說得輕巧,明明自己都有氣無力:“沒關系,治不死我。”
還有心思開玩笑,商領領眼睛都急紅了,但到底還是聽了他的,沒叫救護車。
他扶著門,想站起來,可腹部使不上力,也顧不得男女有沒有別,朝商領領伸了手。
“扶我一下。”
商領領調整好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她走近一些,握住景召的手,蹲下一點,用一只手環住他的腰,讓他把重量壓在自己身上,再慢慢起來。
景召用鑰匙開了門。
房間太遠了,商領領扶著他躺到了沙發上。他手很涼,身上卻很燙,她蹲下,去掀他的衣服。
景召不讓,隔著衣服抓著她的手:“不用看,給我喂點退燒藥就行。”
他這是外傷引起的發燒。
商領領已經看到衣服下擺上的血跡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他不松手。
商領領很少這樣板著臉:“你再不松手,我去叫陸女士了。”
要是讓陸女士知道了,又要抹眼淚了。
他松開手,由著商領領掀開了衣服。他的傷在腹部,已經處理過了,但傷口有點裂開,紗布已經被血滲濕了。
“我去拿醫藥箱。”
商領領忍住一肚子的話,給他蓋上毛毯,起身就出去了。
等她拿了藥箱下來,景召躺那已經沒有動靜了,兩鬢和脖子上都是汗。
“景召。”
“景召。”
商領領蹲下,推了推他。
他睜開眼,應了聲:“嗯。”
商領領坐到地毯上,打開藥箱,伸出兩根手指,在景召眼前晃:“這是幾?”
他沒答。
她又把自己的臉湊近:“我是誰?”
他沒有力氣:“商領領。”
還有意識,沒燒傻。
商領領雖然沒有當醫生,但畢竟是臨床醫學出身,有家里放醫藥箱的習慣。
沒有醫用手套,她先給自己的手消毒:“用過抗生素了嗎?”
“嗯。”
她擦掉手上的消毒水,搓了搓掌心,等手暖和了,幫景召把紗布取下來:“你燒了多久?”
“挺久的。”
她低著頭,很專注,但因為著急,手指有點不聽使喚:“你是不要命了嗎?”
他一只手壓著掀上去的衣擺,枕著另一只手:“要啊。”
沙發有點小,躺不下他,他應該是真沒力氣了,很配合地躺著,一動也不動。
商領領把帶血紗布用袋子裝著,扔進垃圾桶,所幸血沒有再流。她用鑷子夾著棉簽,先處理傷口周邊的殘血,然后重新消炎。
他腹部還有一個傷疤,大概手指那么長,胸腔附近也有,被衣服遮住了一半。
商領領把目光重新放到他的傷口上,是刀傷,兩指長,縫了很多針。
她要推翻她之前的打算,等以后她和景召在一起,她要想盡辦法絆住他的腳,不讓他出去,不讓受傷。
她用棉簽蘸上藥:“景召,你把頭轉過去,別看。”
她心智沒那么強大,她會手抖。
景召配合地閉上眼,看不見她的動作,觸覺好像更敏銳。
她又換了棉球,比棉簽要軟一些,上藥的動作很慢,很疼,但景召的注意力卻不在痛覺上。
有溫熱液體滴到了皮膚上,他知道,商領領哭了。
“怎么受傷的?”她鼻子被堵著,說話腔調悶悶的。
景召沒睜開眼:“在荷蘭子的加工廠被人發現了,那里不讓拍照。”
商領領沒有再問,放下棉球和鑷子,剪了一段醫用紗布,覆在他傷口上,用膠帶粘好。
她把他的衣服放下來,拉了拉毯子,蓋到他脖子的位置。
她起身去倒水,兌溫了之后放在桌子上,把退燒藥倒在瓶蓋里。
“張嘴。”
景召睜開眼,見她眼睛通紅。
“把退燒藥吃了。”
他接過藥和水,混著喝下去:“你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商領領坐在地毯上,收拾好醫藥箱之后,往前挪了挪,手肘趴到沙發上:“是我留在這兒,還是讓你媽過來?你選一個。”
景召放下杯子,不說話了。
商領領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很燙手:“如果兩個小時內還沒退燒,我就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