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下午比賽開始的前一分鐘,王語嫣才終于見到了漣山派的人,而且,只來了一個人。
一聲藍灰色道袍中規中矩的打扮,修為和氣度都只是普普通通,相貌更是放在人群中一瞬間就可以被淹沒不見的平凡。
王語嫣默默地看了好一陣,感覺這個漣山派,說不出哪里不對,卻又感覺哪里都透露著古怪。
漣山派的符師不知道性命,只略一抱拳,說自己叫阿金。
連帶聲音也是平平無奇,一點特點都沒有,王語嫣微微點頭示意,她一點沒有因為對方的不起眼而松懈,反而第六感更加強烈地警醒著自己要小心。
裁判宣布比賽開始。
就在裁判話音剛落下的一瞬間,王語嫣汗毛炸起心中陡然一跳,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那一瞬間,她來不及判斷和反應,只能直接將天罡符貼上。
果然,就在天罡符打開的一瞬,她還來不及運起掠影游龍身法躲避,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不可抗拒地力量,將她直接從地上炸到了天空中,天罡符一瞬間就明暗交替地閃爍了一下。
“這到底是什么?!”一向淡定的她此刻臉上驚疑不定,她已經被阿金古怪的符箓一瞬間就控制在了半空中,此刻,自己被封印在了一個半透明的黃色大球中,似乎像是果凍一樣的質感。
燕青面色一驚,皺眉苦苦思索,卻完全不知道漣山派這位符師究竟使的是個什么符箓,心中不由得為王語嫣捏了一把汗來,不知道她在這個半透明的粘稠圓球里,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萬幸,這個不知道是什么的粘稠黃球,并不含毒素,只是將她牢牢粘在了球中,就像琥珀中的蟲子,一點也沒辦法動彈。
天罡符還能夠撐住,但她明顯感覺到,這個粘稠的黃球在不斷地縮緊,護盾在這樣的巨大的壓力下,持續被消耗著,王語嫣心中大駭,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符箓,但是她很清楚,如果不想辦法破出此符,最后肯定是會被壓死。
阿金面無表情地看著王語嫣在一開場就被封進了他的‘脂珀符’中,十分淡然,似乎這是早已預料到的結果,他甚至沒有浪費自己的防御符,而是緩緩抬起手開始掐訣,似乎準備激發一張等級不低于地階的符箓。
王語嫣心中冷哼,果然,自己一開始的預感并沒有錯,要是自己小覷了對方,可就準備吃大虧了!
她極速在心中盤算起來,這一場她上報的符箓與昨天不一樣,因為不知道對方的實力,所以保險起見,帶了兩張防御,一張控制和兩張攻擊。
防御符箓現在已經用過了,而且很快就要扛不住,冷汗從額角滑落而下,她感覺到,哪怕護盾能扛得住,她也快要因為窒息而脫力暈厥了,等不及了,看來只能以暴力破之!……王語嫣心中想到。
正在施法的阿金忽然眉頭一皺,睜眼看向王語嫣,只見此時王語嫣身上發出了一陣陣強烈地深藍色光芒,她面帶痛苦,似乎在用力掙扎,但是從外面看來,包裹著她的黃球絲毫沒有動,可是阿金不同,這符箓是他施放的,他能感覺到,此符已經狀態不穩,瀕臨炸開的情形。
他面色終于出現了一絲驚訝的神情,但他并沒有因此而停下手中激發這道攻擊符箓的速度,反而還加快了。
就在他手中飛出一道帶著強大聲勢和威力的符箓朝著黃球飛去的同時,一陣清亮地嘯聲仿佛破土而出響徹整個場地,包裹著王語嫣的黃球已然像一個裝滿水的氣球一樣炸裂開來,粘稠的液體飛濺到賽場,遍地都是。
“不錯,竟然有能力破開我的脂珀符,可惜,已經太晚了……”阿金站在原地,幾乎從走進賽場到現在就沒有離開過這個位置,他看著王語嫣沖破黃球,淡淡地說道。
王語嫣在破開黏液黃球的一瞬間,已經利用掠影游龍閃轉騰挪,在幾個方向都留下了虛影,她很清楚,剛才她破球的時間,完全足夠對方施放地階符箓了。
阿金當然看見她的動作,只是淡淡搖頭:“沒有用的。”
“——王姑娘!”燕青臉色慘白,心神俱震地大吼到,卻看不清場內究竟什么情況,只見漣山派的符師放出的地階符箓在王語嫣破球而出的一瞬間就已經到了她那邊,即便她在不同的方向已經用極快地速度留下了幾道虛影,那蘊含著滔天恐怖能量的符箓卻依舊直直地朝著她沖了過去。
比賽場中靜默如死寂,觀賽的人都出現了耳鳴的聲音,只看見王語嫣那邊炸開了無法直視的刺眼光芒,不似爆炸卻又可怕至極,大家心中都無比驚駭!
硬生生受下這一擊怎么可能還有生還的機會!再看向平凡無奇的阿金,大家神色中都隱含恐懼或者防備,不聲不響舉手間就做下最狠辣的事情。
“裁判,我們——”燕青大喊出聲,想要投降救人。
“——咳,我們繼續!”一個沙啞卻堅定的聲音在光團消失的同時接下了燕青的話語。
阿金一怔,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沒死?!”
王語嫣止不住地咳嗽起來,掌心赫然是一灘猩紅地血跡,她瞳孔微縮,不動聲色地將血液在沾滿塵土的破爛裙擺上擦了一下。
“這比賽,沒說不能打人吧?”王語嫣渾身狼狽不已,頭發凌亂滿臉是血,但卻在巨大的坑中站的筆直,如同蒼松一般寧折不屈。
話音剛落的同時,紅白兩道符箓化為光團飛向阿金,阿金心中暗凜在第一時間就放出了護盾,并且抬腳準備依靠身法躲開。
可是此時的王語嫣已經積攢了許久的憤怒盡數化為力量,斗氣運轉一腳在地面狠狠一踏,憑借著力的反彈她竟然直直地朝著阿金飛了過去,就在紅白兩道符箓飛過去的同時,她已然出現在了阿金的面前。
紅色的烈焰火海符直接將阿金逼向了場地一側的角落,可是隨之而來的冰天雪地直接讓他滑倒在地,他心中一跳,面色出現了慌張的神色,手中符箓閃出正準備扔向撲射而來的王語嫣,卻還是慢了一步。
“嘭——!”一道上勾拳,哪怕護盾還在,阿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如同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從賽場中被重重擊飛。
骨骼地脆響響起,卻是王語嫣捏響了自己的指骨,她微微揚起下頜:“裁判,他已經在場地之外了。”
裁判這才震驚地回過神來:“……沐城……韓家勝出……”
“我不服!”一個聲音響起來,“——她作弊!比賽說好不可以用功法的!她剛才手中藍光閃現,定然是用了功法才將我擊飛!”
王語嫣冷笑抽了抽嘴角,要不是被這個人逼急了,她也不打算暴露自己是道體雙休的事情。
“怎么,這個比賽有規定……不可以用斗氣嗎?”
“……你是體修?!”阿金沒有多余表情的面孔終于出現裂縫,震驚之色難以言表,他喪氣地一拳捶向地面,不再多言。
王語嫣此言一出,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掃了一眼,裁判猶豫地看向一旁的符師盟金丹期的長老,那位長老微微點頭,表示確認沒錯。
裁判這才清了清嗓子:“……我宣布,比賽結果無誤!沐城韓家勝出!”
王語嫣微微點頭,轉身就走,燕青第一時間就迎了上去,面帶欣喜又擔心地看著她:“王姑娘,你沒事吧?!我剛才急死了……若是你因此而……我!我定然悔恨終生!”
王語嫣單手束拳,輕輕咳嗽,正準備說什么的時候,韓秋山的聲音又一次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王小友竟是道體雙休,看來還是我看走眼了。”韓秋山此刻是真的起了招攬之心,他從來不吝于收攬人才,就如燕青,雖然此刻修為不高,但是他很清楚對方在符道的造詣。
“咳……咳,韓家主過譽了,雕蟲小技不足掛齒。”王語嫣點了點頭,雖然有燕青給的回靈符,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一個回靈符遠遠不夠,她沒有避諱韓秋山,直接服下半瓶養精丹。
韓秋山知道她剛才經歷了九死一生,能硬抗下來肯定體內傷勢不輕,點了點頭,將剛才就準備好的東西遞給了王語嫣:“這是三氣養元丹,能很快地恢復你的傷勢……不用擔心,這是你應得的,你雖然是在幫燕青,但實際上受益的卻是我們韓家。
你快回去養傷,王小友目前的情況并不適合拖延了……至于,明天的比賽,若是不行,也不必勉強,櫸山派并不僅僅是昨天展現出來的實力。”
燕青一把將小瓷瓶拿了過去,說到:“……藥我們收下了,比賽就不勞你費心了!我自會跟王姑娘商量的!”
說罷生怕王語嫣拒絕收取丹藥,趕緊催她離開,韓秋山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兩個年輕人離開了。
“嘔……”王語嫣進入室內就吐出一大口鮮血,燕青一驚,趕忙上前扶住她。
“王姑娘你這是怎么了!”
王語嫣搖了搖頭,遲疑了一下,“無妨,韓家主那瓶丹藥是金丹期的丹藥,療傷效果極佳,我服下之后休養一晚就能恢復許多……不過明天的比賽,把握就沒有那么大了……”
“王姑娘,你放心,我已經想好了,明天的比賽,我來!”燕青斬釘截鐵的說道,看來回來之前就已經做好打算了。
王語嫣張嘴欲說些什么,被燕青一個手勢止住了,他搖頭說到:“王姑娘,本來這次說好,斗符比試就應該由我自己去爭取,你只是幫我第三關,這第一關讓你上陣兩場比賽,還導致你受到重創,在下心中十分不安……
你放心,就算我只有筑基中期,我對符術的理解還是很有自信的,哪怕對手是櫸山派…
按照賽制的規則,我們目前全勝積六分,跟櫸山派是一樣并列第一,其他家族宗門除了海棠閣輪空加勝場一共五分之外,都不足為懼了!
如果不行我就主動認輸,只要不倒扣分,接下來的制符和辨符我們是很有機會奪得第一的!”
王語嫣張了張嘴又合上,聞言不再反對,她很清楚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如果硬撐著打完明天的比賽,可能會影響到后面的制符和辨符了。
“既然燕兄已經有了決定,那我也不再推辭,只是比賽場上刀劍無眼,燕兄切莫逞強。”
燕青樂呵呵地笑了:“多謝王姑娘關心,你安心養傷,昨天說的天寒地凍符的材料也弄到了,我要趕緊去制出來,明天不一定誰輸誰贏呢,你就看好吧!”
燕青沒有說怎么弄到的符墨材料,王語嫣也沒多問,看他信心滿滿的樣子,點了點頭就回了自己那間洞穴中開始修復起傷勢來。
不得不說,韓秋山的誠意還是很足的,其實,以三氣養元丹的功效和價值來說,給個兩三粒也就夠了,可是韓秋山整整給了她一瓶,看起來此人也不是小氣的。
不過她也很清楚,這些老狐貍,向來都是不做賠本的買賣。
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下午就是燕青對戰櫸山派的趙無名,王語嫣檢查了一下體內的傷勢,完全恢復必然還是很需要一段時間的,不過接下來,的制符和辨符都不用武力出戰,好起來也就是時間問題了。
這一次與漣山派的交鋒,就算她提醒自己不要小覷對手,結果還是吃了一個大虧,看來這世界還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像那個阿金瞬發的第一個讓她動彈不得的控制符箓,就十分可怕要不是她已經進入筑基后期而且煉體也到了泥丸境。
換一個其他人,同樣的限制條件下還真不一定能出的來。
比賽有輸贏,王語嫣心態還是十分平和的,但讓她惱怒的是,對方在這種比賽,與她無冤無仇上來就要置她于死地,她還算手下留情只是一拳將其打出賽場,換了別人,怕是當場結仇拼個你死我活。
“王小友今天看起來好多了。”韓秋山看見王語嫣走了過來,主動招呼了一聲,這方面他當真是一點金丹期前輩的架子都無。
王語嫣與他無仇怨,笑著點點頭:“嗯,好多了,多虧韓家主的丹藥。”
韓秋山呵呵一笑,竟然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說,仿佛真的那般大公無私。
“王小友天資聰穎,不知道師從何家?”
“不才,有幸被玄元宗百花圣手收入門下。”王語嫣覺得還是說明白比較好,免得這個老狐貍打她主意。
韓秋山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他是隱約感覺王語嫣恐怕來歷不小,也猜測她可能來自于四大宗門,但是卻萬萬沒想到,王語嫣竟然是峰主門下,怪不得她如此氣度不凡,面對他們這些金丹期也是不卑不亢。
當然,燕青面對他從來沒客氣過,不過燕青跟王語嫣不一樣,燕青那是傻。
“咳……沒想到,王小友竟然出自玄元宗峰主門下…看來老夫是沒有那個福氣招攬你了!”韓秋山倒是很坦然。
“韓老弟!”
一個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王語嫣抬頭看去,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跟一個貌美婦人的女修朝這邊走了過來。
頭發花白的老者就是鄭家那位領隊長老,貌美婦人王語嫣也知道,這就是慕容蘭的娘親,海棠閣閣主夫人。
鄭長老金丹中期的修為,看來與韓秋山算是老熟人,竟然能稱呼一聲老弟。
最令王語嫣驚訝的是,沒想到海棠閣閣主夫人,修為竟然比鄭長老還要高上幾分,已經是金丹中期巔峰了。
三人里面韓秋山修為最高,所以看這二人過來并沒有起身相迎,只是笑著招呼:“鄭老哥,丘夫人。”
王語嫣站起來避到一旁,既然是前輩們的談話,她還沒有那個資格參與,目不斜視地看著地面。
鄭長老昨天親眼所見,王語嫣是如何與漣山派的人對陣的,引起他關注的不是王語嫣從漣山派的強勢攻擊下反敗為勝,引起他們幾個好奇的是,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筑基后期而且還是道體雙修。
同樣,跟過來的丘夫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韓家真的招攬到這樣年輕有潛力的人,對他們幾家來說都不是好事。
要知道清、沐、漣、潭,被稱為沐河四城,雖然分為四個不同的城池,但卻因為被沐河串聯在一起,幾乎不分彼此,沐河四城因為歷史原因,導致此地發展的勢力,都是關系到符道的,比如,韓家就是沐河四城中最大的符紙供應商。
而她們海棠閣因為與玉霞宗有幾分關系,又剛好祖師是靠符術起家,所以也是在潭城擁有一席之地的。
可以說,參賽的幾大勢力,都各自有關系到符道的生意,互相有合作也有競爭,全看誰的實力更強。
王語嫣不知道她們這些門道,但韓秋山很清楚,鄭長老和丘夫人特意走過來跟他打招呼是什么目的。
“韓老弟,這次是準備十足,看來對于天符會的名額已經十拿九穩了。”鄭朝陽瞇了瞇眼。
韓秋山呵呵一笑:“鄭老哥何出此言,要說十拿九穩那不應該是海棠閣或者櫸山派的事情嘛。”
丘夫人媚眼如絲成熟女人味渾然天成,她捂嘴嗔怪地看了一眼韓秋山:“韓大哥這句話說的怕是言過其實了,蘭兒也算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她能有幾分實力……我看這次櫸山派竟然將趙無明派出來,才是真的對天符會虎視眈眈呢。”
鄭朝陽捋了捋自己的白須,眼中閃過一絲惱怒:“都是各家培養自家小輩的,只有他們櫸山派竟然連成名多年的三品符師都給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