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女驚蟄

第三章 有些心塞

驚蟄低頭啃著餅子,只吃了小半個就再也咽不下了。

那粗糧的餅子,又干又硬,噎的她直伸脖子。

婦人見狀端起湯碗遞過來。

“你是摔傻了嗎,就不知道喝口湯順順,跟你阿爺一個樣,得你們一句話,比登天還難。”

嘴上說著狠話,還是輕輕的給驚蟄拍背順氣。

驚蟄喝了口湯,等氣順了,將手中大半個餅子遞給她。

“阿娘,我真吃不下了。”

婦人接過餅子,看了看身旁狼吞虎咽的小滿。

“餓瘋了,又沒人跟你搶,不能慢些吃,一會又嚷肚子痛。”

起身將手里大半個餅子遞給蹲在灶臺邊的小姑。

“下午我晚些去地里,驚蟄不能見風,我把家里收拾了再去。”

小姑接過餅子,三兩口咽了下去,喝完湯道。

“不妨事,阿嫂慢慢收拾,地里活不多了,我忙的過來。”

說完擦了擦嘴,拿起邊上的農具,就又要下地。

“你不歇歇?帶罐水在走,今日太陽毒辣。”

婦人說罷,麻利的裝好水,遞給站在門邊的小姑。

小滿也吃好了飯,自覺地刷洗了碗筷,就準備往出跑。

被站在灶邊的阿娘一把揪住了頭頂的小髻。

“整日就知道在外面追雞攆狗,心都跑野了,你阿姊都被欺負成這樣了,你就不能給我長點心。”

小滿一邊喊疼一邊扒拉著阿娘的手。

“喂雞的草早間就打回來了,柴也夠燒,我就出去玩一會,

阿姊受了傷我也不能替她疼,

阿娘你快撒手,我不去就是了。”

婦人這才放了手,“去你阿奶那邊,把臟衣收過來,一會跟我去洗衣服。”

小滿得了自由,這才揉著腦袋去收衣服。

婦人在角落的雜物里翻出幾根干了的皂莢,放在手里用力揉搓。

“一會我帶你弟弟去洗衣服,你好好睡上一覺,

你放心,阿娘絕不會叫他們把你送出去的。”

驚蟄點了點頭,

“阿娘,我怕是傷的有些重,好些事情記不起來了。”

婦人忙放下手中搓好的皂莢,在褂子上抹了抹手,上前捧住驚蟄的臉。

滿眼心疼的說“不妨事的,記不得就記不得,磕了腦袋是會留些遺癥,往后慢慢就記起來了。”

話落扶著驚蟄躺下,拉過用麻布裝了稻草的鋪蓋給驚蟄蓋上。

“你睡吧,不要胡思亂想,好好休息好的快些。”

待屋里安靜下來,驚蟄才放松心情,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驚蟄睡的很沉,直到被煙嗆醒了,才發覺天已經擦黑了。

阿娘忙著收拾飯菜,小滿燒火,老婦照常立在門邊監視。

臉色雖不好看,卻也沒說陰陽怪氣的話。

后來驚蟄才知道,家里的阿公會讀書,一直讀書,一直考試,但因一些原因到老也沒得半點功名。

現在都年過半百了,干脆也不浪費那個jing力了。

因為讀過書,便被村里的族學請去當了開蒙的老師,也算是沒有白學吧。

只要他在家,阿婆就老老實實,半句也不敢多言。

老爺子從不過問家里的瑣事,只要不鬧的太過,他都當沒事發生過。

只要晚間回到家里,有熱飯,有酒喝,有茶飲,他就不會多說話,真真是惜字如金。

兒子女兒,孫子孫女,甚少過問。

就像今天,他放學回來的路上,聽村鄰說起。

家里的孫女險些被賣,婆媳拉扯間孫女磕破了腦袋,差點沒了進氣。

他也只淡淡“哦”了一聲。

回到家里,遠遠的問正在燒飯的婆媳兩個。

“驚蟄可還好?”

得了老婦一句“沒什么大事。”

便背著手回屋等飯去了,都沒說過來親眼瞧瞧。

驚蟄已經醒了,雖然身下的木板床鋪了稻草,但還是鉻的她渾身都疼。

靠墻邊的紅泥爐子上坐著一個瓦罐,咕嘟咕嘟的冒著氣。

飯香混著煙,一陣陣的朝驚蟄飄過來。

翻身坐了起來,喊了聲阿娘。

婦人并不回頭,專心攪著鍋里的菜。

“你醒了,起來坐會,馬上吃飯了。”

老婦見菜已經差不多了,便拿了兩塊木板,端著紅泥爐出了屋。

轉頭回來,放下一小碟腌菜,盛了鍋里的燉菜,過那邊吃飯去了。

驚蟄動了動手腳,下了地,掀起半邊草墊子,露出木板,等著婦人端來飯菜。

婦人一邊擺飯,一邊招呼蹲在院子里收拾農具的小姑吃飯。

小滿給驚蟄遞了筷子,就那樣站在床邊,往嘴里塞著飯菜。

驚蟄嘆氣,怪不得會肚子痛,這么小的人,天天站著吃飯,肚子不疼才怪。

婦人高些,只能蹲著吃,瞧見驚蟄拿著筷子發呆,忙把碗朝她跟前推了推。

“趁著還有一絲天光,快些吃,不然一會摸黑不好收拾碗碟。”

驚蟄端起碗,扒著碗里帶點米香的菜粥,有些心塞。

小姑也端了碗盛好的燉菜,蹲過來吃飯,瞧了眼驚蟄碗里的菜粥。

放下碗就要出去,“我去給驚蟄端些飯來。”

卻被阿娘拽住了,“你快吃吧,沒得去惹她閑話,我用米湯給驚蟄煮的菜粥,

那一小鍋干飯不夠他爺倆分的,你去湊什么熱鬧。”

小姑無奈的蹲下,哀嘆一聲,便悄悄吃飯了。

等眾人吃罷了飯,天已經完全黑了。

婦人舀了半桶灶上的熱水出了屋。

驚蟄望向正在自己洗臉洗腳的小滿問道

“天都已經黑了,阿娘干什么去了。”

小滿抖著手上的水珠道

“阿姊,你今日怎么總問些怪話,阿娘自然是給阿公他們送洗漱的熱水啊。”

驚蟄拉了正要上床的小滿

“阿姊摔了腦袋,有些事情記不清了,往后問你什么,你乖乖的回話就是。”

“知道了,阿姊。”

婦人回來后,便用立在墻邊的木板擋了門。

借著灶膛里還未熄滅的火光,用白天曬過的布條從新給驚蟄裹了頭。

這才匆匆洗漱,躺下準備睡覺。

臨睡前又吩咐道

“明日阿娘要下地,你再休息一天,在屋里別出去,醫婆說了你的腦袋不能見風。”

小滿插話道“醫婆還說讓吃飽呢。”

婦人嘆了口氣,卻接不住這句扎心的話。

片刻又道“你阿奶要說,就讓她說去,你莫要理她就好。

割草拾柴的小滿去做就是了,

午間要吃的菜,我從地里回來順便拾一些,

衣服也等我來洗,你好好養著,想睡就睡。”

一邊碎碎念著,一邊已經睡了過去。

可見這一天的勞心勞力,是多么的損耗身邊婦人的心神。

拉了拉稻草做成的鋪蓋,給婦人蓋上,又將已經睡熟了的小滿往自己身邊攏了攏。

閉起眼睛,放空腦袋,消化消化這大半天的異世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