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走進了摘星閣。
虞晚舟坐在桌前,案桌上點亮的燭火隨著晚風偏向了一邊,眼前著就要被吹滅了,風停了下來,而后另一個方向又吹來了風,燭火便又偏向了另一方。
尹嬤嬤震怒地看著這四面無墻的閣樓。
她擺下了膳食,而后轉身對著淳貴妃道,“此事,我已經會稟報給太后。”
“嬤嬤請便。”
淳貴妃抬手扶了扶發簪,而后甩袖坐在了虞晚舟的對面。
她側目看著站在自己的身后的尹嬤嬤,“嬤嬤既已放下了膳食,便可以走了。”
尹嬤嬤著實不放心,她皺著眉頭,遲疑地看向了虞晚舟。
見虞晚舟朝著她點了點頭,她這才離去。
關上門的那一瞬,尹嬤嬤聽見淳貴妃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公主昨夜睡得可好?”
尹嬤嬤本想再聽一會,淳貴妃身邊的侍衛卻上前道,“尹嬤嬤還不走?”
屋里頭說話的聲音靜了下來。
尹嬤嬤沒有辦法,只得離去。
“托娘娘的福,本宮睡得很好。”
說起來,的確是托了淳貴妃的福,若非當年她就動了想把她母后關在這日的念頭,修建這摘星閣的宮人未必會建一個暗室給她。
她也的確是睡得很香,還夢見了策宸凨不日就會領兵歸來。
想到此處,虞晚舟眼眸暗了幾分。
等策宸凨回來,是如今唯一支撐她的念想了。
“本宮有一事不明白。”
淳貴妃親自倒了一杯茶給虞晚舟,而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挑眉示意著虞晚舟。
“沒有毒,本宮已經為公主你試過了。”
“淳貴妃的茶,本宮受不起。你想問什么,直問便是。”
虞晚舟壓根就不領她的情。
這屋里現下就只有她,淳貴妃和玉錦三個人。
她也沒有必要再裝作和淳貴妃客氣。
“當日策宸凨領兵出征,本宮以為你會跟著逃出皇城。”
染著明紅豆蔻的指甲在茶盞邊緣刮了一圈,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淳貴妃抬眸盯著虞晚舟,問道,“那晚你為何不跑?本宮有意饒你一命,你卻留在皇城送死,本宮想不明白。”
聞言,虞晚舟卻是笑了,“我為何要跑?我既非逆臣,又無謀反之心,為什么不能待在皇城?”
“策宸凨的心思昭然若知,你這么聰明,不會想不到皇上一定會軟禁你來控制住策宸凨,本宮問你,你為何不跑!”
淳貴妃越說越激動,話音末尾,她重重地拍著桌子。
茶水濺到了她的手背上,一下子就燙紅了一片。
虞晚舟光是看著就留疼,可淳貴妃似乎壓根就沒有知覺一般。
“你為何不跑!”
這是她第三次追問,嗓音顫抖著,雙眸里充滿著紅血絲。
虞晚舟怔愣了半響,有些不理解她逃不逃,同淳貴妃有何關系。
她何至于如此激動。
在淳貴妃開口的那一瞬,虞晚舟覺得她是來套話的,想從她嘴里打聽策宸凨究竟有沒有謀反,他的計劃又是什么。
可如今看來,淳貴妃似乎只是來問她一個答案。
“因為我信策宸凨,他不會置我于不顧。”
聞言,淳貴妃冷笑了一聲,眼眸閃避得看向了一旁。
“本宮還當你有多聰明,原來也不過是個被情愛昏了頭腦的人。”
她站了起來,揮了揮有些褶皺的衣袖,神情已經恢復自然。
大門打開,淳貴妃盯著虞晚舟,“本宮還以為你比你母后聰明,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她轉過身去,卻沒有抬步離開。
遲疑了幾息,她突然出聲道,“公主身子為重,即刻搬去三樓住。”
玉錦幾乎是怔愣地看著淳貴妃離開。
“她心軟了?”
一向心狠手辣的淳貴妃會心軟,著實令人不可思議。
虞晚舟蹙眉搖頭,“因為尹嬤嬤會告訴皇祖母我的近況,淳貴妃和父皇軟禁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我是在這個閣樓里住著,還是在這摘星閣的哪一層住著,都沒什么關系,免得皇祖母找他們麻煩,索性少一事罷了。”
“那昨日為何要公主住在這里?”
若是沒有那間暗房,公主真的會病倒。
虞晚舟拿起筷子,吃著晚膳。
半響,她才道,“應當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罷了。”
可惜,淳貴妃這點折磨人的伎倆,不及她養母半分。
摘星閣的三樓冬暖夏涼,原是國師自己住下的。
那國師雖是瘦弱,但所住的地方,擺設都是最好的。
原來撈的油水都花在這上頭了。
虞晚舟躺在床榻上,舒適地閉了閉眼。
便是太后西殿的軟榻,也沒有這么軟的,著實不錯。
隔了幾日,國師裝腔作勢地入了摘星閣,說是要調整一笑陣法。
虞晚舟就靠在小榻上,看著他弄。
等他忙完了,虞晚舟才道,“國師,本宮有一事要問你。”
等在外頭的皇帝和淳貴妃對視了一眼,上前一步,靠近了門。
國師亦神色陡然一緊。
經過那一日見面,他已經知道了這位草包公主其實根本就不好對付。
緊張之下,他竟是生出了一身冷汗。
“你這軟榻是從何處置辦的?本宮還從未睡過如此舒服的軟榻。”
國師怔愣了半響,看著虞晚舟很是認真的神情,才反應過來,她真的是在問軟榻。
“軟榻......是臣請人制作的。”
“是在何處置辦的?幫本宮也多做幾個。”
她摸著很是圓潤的肚子,蹙眉思量了半響,道,“本宮和駙馬只要一個,不過要給本宮的孩子多做幾個,什么尺寸的都要。”
國師低頭應了下來。
而后,虞晚舟繼續用著晚膳,并未再說話。
國師在她面前站了一會,等了半響,也不見她說話,忍不住問道,“公主可還有其他事情?”
虞晚舟搖了搖頭,“你若是辦好了,便走吧。”
專門喊住他,就為了一個軟榻?
皇帝皺著眉頭,看著國師從屋里頭走了出來,雙手背在身后,怒聲問道,“國師的軟榻看來比寡人的龍榻還舒服。”
“臣不敢!”
國師連忙跪在了地上,這才反應過來,適才自己是被公主坑害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