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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寶齋鑒寶室里,裴瑾瑜正伏身大畫案,利用鑒字寶符研究學習瓷器。
早在裴母讓她作為聚寶齋代表出席鑒寶會時,她便計劃利用最后半個月的時間,將店里珍藏的瓷器與繡品按照朝代集中學習,過上一遍。
今日的主角是宋瓷,包括大部分汝窯、官窯、哥窯、鈞窯、定窯五大名窯所產,及少數柴窯所產與影青瓷。
這些瓷器多為前朝所制,哪怕經過戰亂,因年代相近,傳世數量多,精品也多。
也因此,這些瓷器價格實惠,是小鄉紳、普通文人、富商收藏的熱門藏品,廣受歡迎。
畢竟,不是誰都有雄厚的實力與背景去花數百數千金收藏古鼎彝、古玉璧玉璽這些價值連城的金石器物。
上輩子裴瑾瑜對五大名窯早有耳聞,尤其對“縱有家財萬貫,不及汝窯一片”的汝瓷興趣濃厚。
那時不管汝瓷還是其他宋瓷,都因歷史悠久,經滄海桑田之變,流傳于世少之又少。
堪稱稀世珍品的宋瓷遠不是身為中產的裴瑾瑜能接觸到甚至擁有的。
“沒想到今日有心愿得償的一天。”
搓搓手,裴瑾瑜眼里閃著狂熱癡迷的光。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表現一定能讓孟掌柜引為知己,兩人根本是同聲相應。
“瞧瞧,薄如紙,明如鏡,聲如磬,個個特點都符合。”
手里拿著個雨過天青色無紋水仙盆,裴瑾瑜愛不釋手。
說起這個“雨過天青色”也是有典故的。
據說前朝徽宗做夢夢到了雨過天晴后天空的顏色,非常喜歡,便命汝窯工匠燒制類似顏色的瓷器。
工匠們挖空心思,反復試驗,以瑪瑙為釉料,終于燒制成功。
也因徽宗的夢,汝窯以天青為主,亦包含天藍、粉青、月白等同色系,有“雨過天青云**,這般顏色作將來”的美譽。
細細把玩了好一會,將釉色、器形、開片、支釘各個方面的特點與祖上傳下來的鑒寶筆記上的知識點一一驗證,裴瑾瑜方打算用鑒字寶符再次查缺補漏。
哆哆哆。
“少東家,綠珠姑娘來了,說家里有急事!”
隨著敲門聲響起的是伙計王小的聲音,打斷了裴瑾瑜的動作。
她將汝窯水仙盆放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走去開門一邊摘手套。
打開門,就見王小身后的綠珠一臉焦急。
“公子,云公子又昏迷了,請了小葉大夫,小葉大夫說這病已經發現十幾起,除了云公子,全都是泰和縣人。”
“云遠昏迷了?”裴瑾瑜并未緊張,而是皺眉問,“你什么時候發現他昏迷的?”
“午正一刻!”
綠珠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去給云公子送飯,發現他沒有回應。因為知道他身體不好,唯恐有意外發生,便闖了進去,那時已經不知云公子昏迷多久了。”
“走,回去看看。”裴瑾瑜鎖好鑒寶室,往外走去。
她并不是擔心云遠的病情,而是對云遠的行蹤有疑惑。
為了練功,每天寅正她都會起床去花園。
又因仍沒有對云遠放下戒心,少不了時不時盯著對方,也好把握對方的行跡及各種小動作。
今早如同往常一般無二,照舊留意云遠。
就在卯初,她分明看到云遠牽了匹馬出府。
為了盡可能多的探知對方底細,裴瑾瑜運起幻影步悄悄跟了上去,親眼看到對方出了城門。
城門卯初兩刻開啟,而云遠趕第一波出城,這么早就趕路,說明目的地很遠,也就是說要么不回來,要么當天回來。
偏偏馬上并沒有帶包袱行囊,甚至云遠都沒同她這個“房東”辭別,這就說明對方當日即要返回。
如此,必然要趕在酉正城門關閉前入城。
那么,現在昏迷在床的云遠究竟是什么時候回裴府的呢?
“綠珠,你問過門房云公子是什么時候回府的嗎?”裴瑾瑜問綠珠。
綠珠一愣,呆呆道:“這倒沒有。”
裴瑾瑜腳下加快速度,帶著綠珠穿街過巷,很快回到桃花巷。
敲響大門,門房忠伯開了門。
“忠伯,您知道云公子什么時候回府的嗎?”裴瑾瑜問道。
忠伯一臉驚訝:“怎么,云公子回來了么?我只知道他卯初出了門,騎的是那匹來自滇南的矮馬。”
這個裴瑾瑜是知道的。滇馬善爬山,而泰和縣周邊就是留仙山脈,相較其他品種的馬匹,哪怕汗血寶馬,實用性上仍是滇馬更受歡迎,不少人家都會購買,裴家亦然。
“所以,他是去了留仙山中?”
裴瑾瑜快步走回書房,裴母帶著紅玉綠玉正陪著葉衡喝茶。
看到她走進來,葉衡放下茶盞,忙道:“這位云公子的病和我家醫館收治的數個病人相仿,情況不妙!”
裴母已經知道葉衡的診斷,心里也是憂愁,萬一這人死在家中麻煩小不了。
若是再同“克人”命格聯系,就更糟糕了。
當年裴父死時,就傳出她克夫的名聲,好在不等流言傳遍就被她狠狠按滅了。
一時間,裴母心里七上八下,腦中亂糟糟的,仿佛回到了當年大著肚子支撐聚寶齋的艱辛日子。
裴瑾瑜推開耳房的門,走到榻邊,果然看到云遠臉色蒼白如鬼般躺在那里。
別說面色如鬼,就是整個人也如鬼,因為呼吸如有若無,以她的五感靈敏度都幾乎聽不到!
“麻煩大了。”
“難道真是和黑衣人一樣的昏迷癥?”
仔細打量云遠的面部表情,似乎并沒有沉浸在美夢中而呈現出的那種詭異的淺笑。
“小葉子,你家醫館的昏迷病人是個什么病癥?能治嗎?”裴瑾瑜回頭問葉衡。
葉衡皺眉搖頭:“如同動物冬眠,病癥并無表征,目前僅靠人參吊命。”
裴瑾瑜一聽也了了將人弄去長春堂的打算,既然葉靜天這位神醫都治不好,那就別折騰了。
上前一步,她握住云遠的手腕,運起小無相功,用內力檢查對方的病情。
小無相內力順著經脈一路游移,在云遠體內迅速運轉一圈,回到丹田。
“這人竟然百脈俱通?!”
不止如此,若說裴瑾瑜的經脈有鉛筆粗細,云遠的經脈就有手腕粗細,這簡直是武道千年不遇的奇才。
經過檢測,云遠體內并無內傷,也無任何病變。
“古怪。難道見鬼了?”
想著想著,裴瑾瑜又用小無相內力在云遠體內運轉一圈。
說來也怪,隨著小無相內力匯入云遠丹田,那如黑洞般的丹田似乎萌發了生機。
微薄的生機順著經脈逆流,一圈過后,裴瑾瑜明顯感覺到云遠的心跳強壯了一分。
“難道我的小無相內力能激活他的生機?”
不過,她可不舍得消耗自己辛辛苦苦練出來的內力救人,而是打算先打發走葉衡和裴母,再用鑒字寶符給的獎勵治療。
“小葉子,你先回去吧,興許他只是太累了。先讓他睡一覺,兩個時辰后若是還不醒來,我再去請你這位小神醫。”
知道云遠死不了,裴瑾瑜放下了擔心,笑瞇瞇的看著葉衡說。
這話簡直欺人太甚,人家葉衡可是有祖傳的高明醫術在身,會看不出是不是在睡覺?
翻了個白眼,葉衡沒有說什么,背起藥箱告辭而去
他明白,即便將人帶去長春堂也解決不了問題,何必多此一舉呢。
“母親,您也回去歇著。應該沒什么大礙。”打發走了葉衡,就輪到裴母。
原主靈魂消失后,裴母的身體就越來越好,早不是臥病在床。但全家都習慣了她病懨懨的形象。
裴母見她滿臉篤定,便以為云遠不會病“死”,點點頭,帶著人走了。
等室內只剩下她和云遠,裴瑾瑜右手用力捏住云遠雙頰,將取出的大還丹塞進張開的嘴巴里。
丹藥入口即化,不用擔心會噎住。
為了幫助藥力消化,裴瑾瑜又一次輸入小無相內力,并帶動藥力與丹田萌發的生機這兩者之混合物在經脈中一圈圈循環往復。
藥力與生機是此消彼長的關系,等藥力消化完畢,云遠已經面色紅潤,如同常人。
裴瑾瑜默默運轉小無相功法,恢復內力。
“看來留些藥丸子備用十分必要。”
“你這廝運氣不錯,這家里除了翠微夫人,還沒人享受過類似待遇。”
她給裴母喂了顆氣血丸,要不裴母也不會這么快恢復健康。
云遠睜開眼睛,只覺得神清氣爽,是死在峽谷前沒有的精力旺盛與強健。
這和從前每一次死而復生時的狀態都不同。
想到這種變化,他眉頭皺起,難道這具身體又一次發生了不可測不可知的變化?
原來的身體研究了兩三百年還沒研究清楚呢,再一次發生變異,老天這是玩我吧?
是的,我就是老天的玩具,命運的代言人,閻王的死對頭,否則怎會不老不死。
茫然。
也許該放棄追根究底,就這么活著也挺好。
多少帝王將相求長生不老而不得,能做到的我又何必棄如敝履。
好死不如賴活,螻蟻尚且偷生,不老不死是天賜恩寵,不該當成絕癥。
“你在想什么?”
裴瑾瑜看著云遠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不明白他在茫然什么。
病好了,不該慶幸,不該驚喜么,竟然是茫然與空白?
“我怎么在這里?”云遠回過神來,看了看環境,滿臉震驚。
他該躺在數百里外留仙山仙女湖底的石洞里,而不是裴府!
摸摸身體,表面和早上離開裴府時沒有任何變化,除了內力恢復三成。
“不在這里會在哪里?”
裴瑾瑜雙手托腮好奇的看著云遠的雙眼,隱藏很深的探究之意從沒有過的強烈。
“誰送你來的你知道嗎?”她又問。
云遠腦中速轉,生硬的扯出一個笑容:“是誰?”
難道不是我自己來的?
他很確定每次死而復生都會在仙女湖底,這一次難道沒死被人送過來了?
不對,被那么多滾石砸中,就算沒死,也是個筋骨內臟盡碎的下場,決不可能不僅完好無損,連內力也恢復小半。
除非養了數月甚至數年的傷。
然而這明顯不可能,眼前的裴公子看起來毫無變化。
一瞬間,云遠想了許多,但每一條思路都不能解釋他為何會在裴府復活。
裴瑾瑜也疑惑呢。
聽話音,云遠并不知道他如何回到裴府的。
這就離譜了。
裴府不知他何時回來的,而他本人也不知道。
難道有高手高手高高手在眾人皆未有所察覺的情況下將人送了回來?
這樣的幾率有多少呢?
對這個世界武力值上限毫無了解的裴瑾瑜瞬間遲疑了。
沒見過沒聽過不見得不存在。
“對了,你早上騎馬出門是去留仙山嗎?你有親朋在山里居住?怎么沒留在那里過夜?你又是什么時候返回的?送你回來的是你山里的親友?”
這些話里隱藏著一個又一個的坑,云遠暗想。
若說山里有親友,同賴在裴府時說泰和縣無親無友自相矛盾。
若說沒有,那去留仙山干什么呢?總不會打獵采藥吧?他的身體并不好。
什么時候返回的?我尼瑪也不知道啊。
至于是誰送我回來的?我也不清楚啊。
這回的復活點難道真不是裴府?可我明明殞身谷底了。
“問你話呢,怎么不回答。”裴瑾瑜一直留意云遠的神情,見他眼里也不時閃過困惑。
看來真有超級高手存在,將昏迷的云遠送了回來。這人一定是暗中保護他的。
如此,倒不用擔心對方會給裴府帶來麻煩了。因為有麻煩,超級高手完全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解決掉。
這么一想,裴瑾瑜對云遠的抗拒消散不少,這人惹不起,而惹不起的人最好能化敵為友。
于是,她笑道:“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剛喂了你家傳寶藥,要不你也不會醒過來,且狀態如此好。”
她裴瑾瑜可不是付出不講究回報,甘當雷叔叔的無私奉獻者。
既然云遠大有來歷,那就把救命之恩做實,把付出夸大,讓對方感激,將這份恩情留待以后裴家陷入低谷時再用。
“寶藥?”云遠心中一動,如此就能解釋為何內力會恢復三成了。
“云某感激不盡。這藥的確是好藥。”
“可惜只有一顆,還是祖父時留傳下來的。”裴瑾瑜話語里滿滿的肉疼,“不過,能救人也算物盡其用。”
后面一句倒是換了心情,有欣慰有釋然,似乎給云遠一外人用了也值得。
我這演技拿不到奧斯卡,金鳥百花金人也該沒問題,裴瑾瑜暗道。
果然,云遠又一次抱拳:“裴公子救了云某小命,云某銘記于心,必有所報。”
裴瑾瑜精神一振,就是要你有所回報才好,不過也不能給對方造成太大壓力,萬一“恩情太重還不上,不如滅門”,那就慘了。
“這說明你命不該絕。”她謙虛道,“你先歇著,有事叫我。”
裴瑾瑜離開了書房,將空間留給了滿心不解的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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