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貴不可言

第516章 左右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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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歲,識得仇、記得恨,不小了。

蕭元度冷聲道:“你跟我說不著,自己找他說去。”

他,指得自然是蕭琥。

蕭元姈如何不知這都是父親的主意。

兩州開戰之前,豳州曾來人,以蕭琥病重為由接她回去探視,路上因病耽擱了幾日,結果還未到邊郡就打起來了。

蕭元姈阻攔不了豳州大軍,心里又惦念夫主,更擔心三個孩子,想也不想、原路折返。

回到刺史府,大人公雷賀恨怒難掩,當即便要將她綁起送到前線作人質。

還是夫主雷茽跪地求情:“蕭家父子狼子野心,箭已在弦,豈會因一個外嫁之女就息兵戈?!姈娘嫁予我十數載,生兒育女、為雷家開枝散葉,已是雷家人,此次她本可以脫身,卻非要回來與我與雷家共存亡,阿父何忍……”

一番陳情,蕭元姈才得以安然。

不過她也徹底成了府上不受待見之人,除了夫主和近身仆婢,人人對她側目而視,說話也都盡可能背著她。

可她心中苦澀又向誰言。

既為蕭家女,又是雷家婦,夾在中間,她能如何,她又能如何?!

左右兩難,唯有跟上蒼祈禱,希望能出現一個契機來平息這場戰事。

亦或者父親出了氣,自然也就退兵了……

孰料戰火非但未熄,反而飛速蔓延開。

前線屢屢告急,向朝廷求援的表文也如石沉大海。

眨眼之間,相州就全面陷落。

情勢危急,夫主不得不護送大人公突圍,無法攜帶更多家眷,尤其是女眷。

臨走之前,夫妻倆相擁而泣。

雷茽道:“你終究姓蕭,豳州軍入城也不會對你如何,跟著我只有絕路走,難有逢生處,留下罷。”

蕭元姈不愿:“夫妻一場,若無法同活,不若一起赴死!”

雷茽搖頭:“咱們都走了,孩子呢?慈兒思兒尚好,耀兒他……若非兇多吉少,我倒是想把他帶上,可……唉!你多留意。”

蕭元姈自然聽懂了他暗含之意,二人揮淚而別后,立即安排人帶走了雷耀。

彼時滿城都是狐奔鼠竄的身影,未久,大批披甲執劍的豳州兵卒闖入了刺史府。

他們的確沒有為難她,將她與兩個女兒安置在了一處,只是門口有人把手,不許她們出院落一步。

蕭元姈一直懸著心。

天將黑時,隔著院墻聽到一聲大叫:“阿母!”

是耀兒的聲音。

蕭元姈出不去,貼身侍女從門縫里看到滿臉恐慌和不情愿,被推搡著走遠的雷耀……

耀兒終究沒躲過搜尋,被強帶回了刺史府。

只他一個,護送他的那些人應當都喪命了。

雷耀也沒與她們母女仨關在一起,而是被另外安置。

蕭元姈不知他們要把雷耀帶去哪里,也不知他們會對雷耀如何。

看門的守衛做不了主,她知道,有人能做主。

遂以死相逼,這才得以見到蕭元度。

蕭元姈泫然淚下:“當初為了拉攏雷賀,也為了兩塢聯合,阿父讓我嫁入雷家,我未有二話。本是結兩姓之好,為何會變成如此。”

蕭元度未置一詞,欲要邁步,甲衣下擺卻被牢牢扯著。

眉心擰緊,略顯不耐。

回身看著她,冷笑一聲:“你不當來問我,該問問你自己。”

蕭琥與雷賀曾是聯盟關系不假,但隨著北涼被驅逐,這種盟約早就不算牢靠。

正如六州表面歸服朝廷實則各自為政,雷賀表面仍以蕭琥馬首是瞻,心里其實早有不服。

畢竟都是一方霸主,霸主做得久了,很難習慣頭上再有人。極目騁望,大好河山,誰不想賭上一把?

雷賀沒有南北一統的野心,他志只在北地。既是北地,不管鯨吞還是蠶食,總要先搬掉家門口的石頭才好。

四年前,南地爆發長生教之亂,豳州繼之因廢除劫奪婚而引發動蕩。

在各州虎視眈眈盯著南地時,雷賀卻以關心為名,頻頻譴人來探視。

好在雖驚無險,這股震蕩很快平息下去,并未給人趁虛趁疲的機會。

雷賀仍不死心。

南地叛亂平定后,眼見著連氏已如秋后蚱蜢,他又借著蕭元奚大婚之機親赴棘原,找蕭琥“合計”下一步棋如何走?與誰為敵與誰為友?

被蕭琥打哈哈含混了過去。

加之大婚當晚發生了蕭元貞那事,雷賀沒能久留。

隨后不久,豳州兵發蘄州,雷賀得知以后,愈發蠢蠢欲動起來。

然蕭家對外聲稱是應鄭管之請,打得也是助其奪位的名號,全然一副大義凜然之態,將自身擺在公道正義的位置上,且只出動了甚少的兵力,主力都未動,雷賀根本沒有下手之機。

想摻進去分一杯羹吧,鄭管又沒請他!

厚著臉皮發兵,還沒到蘄州呢,蕭元度就打到了曲通城生擒了鄭篙,還分什么羹?

只能無奈作罷。

氣得他心口痛了半年不止,每每想起都扼腕直嘆!若早知蘄州兵備如此不堪一擊,他早便先下手為強了!

更氣的是,那軟弱優柔的鄭管繼了刺史位后,不過一二年間,完全淪為了蕭琥的傀儡。

上至州衙、下至各郡縣,顯位皆安插了蕭琥的人,要地也全由豳州軍“友情”駐守——蘄州明面雖還姓鄭,實則早已易了主。

雷賀當然也只是猜測,但與蕭琥并肩作戰多年,其心性雷賀是再清楚不過。

蘄州差不離已是蕭琥囊中之物,那么下一步……

想至此,雷賀再坐不住,大半夜將長子叫去商議了一番,翌日便命其帶心腹趕赴京陵,與大司馬羊簇取得了聯系。

那是鳳翔九年的初春,裴氏九郎君裴遨正忙著迎娶慶海公主。

聽聞當初慶海公主追逐裴家十七郎裴迆到了江州,不意竟碰上長生教之亂,生死關頭為裴遨所救,自此芳心暗許。

原是一段佳話,但她一時又放不下裴迆,在兄弟兩人間糾結為難了許久。中間不知發生了什么,最終是裴遨抱得了美人歸,天子還為他們賜了婚。

雷茽聲稱此去京陵只為賀喜,并未提別的。

然這一切又豈瞞得過枕邊人蕭元姈?尤其他從京陵回來后的一些表現。

蕭元姈憂心不已,一時不知當作何計。

猶豫許久,趁回豳州看望胞弟病情時透了點口風給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