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女史為何如此

第3章 動手打人(七千五)

“姑娘,您都守了一晚上了在。”

小篆看著忙碌的宋端,關切的說道:“還是回懷閣休息一會兒吧,這里有奴和隸書守著,您還不放心嗎?”

“不放心。”

宋端也不避諱,接過濕毛巾放在韓來的額頭上:“你和隸書先出去吧,這里我一個人就行。”看了看時辰,皺眉道,“郎中怎么還沒請來?”

隸書聞言,臉上一閃難色。

宋端也了然。

沒想到樹倒猢猻散,如今的韓家,竟然連一個民間郎中都請不來,是真覺得這太子之位就是匡王的了嗎?

她切齒著站起身來,說道:“既如此,我親自去請。”

“姑娘。”

小篆想要阻攔,忽然聽到院里有人喊道:“端午姐姐!”

宋端聽出來,是羅清逸的聲音。

門打開,那人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中年男子,肩頭背著個藥箱,看來是行醫之人沒錯了。

“我聽說了這事兒,盡快趕過來了。”羅清逸道,“聽說公子病了,想來……所以把給家里看病的孫郎中帶了過來。”

小篆狠狠的松了口氣:“姑娘有心了。”

宋端打量了一眼羅清逸,這人發束整潔,衣衫也是新的,嘴上雖然這么說著但是神色很是輕松,不知道是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

罷了,現在給韓來看病要緊。

“孫郎中,公子高熱不退,你瞧瞧。”

宋端讓開位置。

孫郎中走過去,扒了一下韓來的眼皮,又在手腕上按了按,頗有自信的說道:“郎君是風寒所致的高熱,女史放心吧,待我開一副湯藥來,喝了就好了。”

回身叫小篆拿來自己的藥箱,從里面掏出一套針具來。

“我先給郎君行針。”

宋端瞧著那一排排的銀針,心里有些不安,一把攥住孫郎中的手。

那人抬頭,看出宋端眼里的擔憂,皺眉道:“女史信不過我?”

羅清逸見狀,連忙解釋道:“端午姐姐你放心吧,這孫老中是給我家看病看慣了的,就連我祖母都是他親自行針,我特地把他帶過來的,你放心吧。”

宋端想了想,這才松開了手。

孫郎中熟稔的將銀針扎在韓來的身體上,那人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隨著根根銀針的扎下,他的呼吸也變得松緩下來,看上去沒有那么痛苦了。

宋端至此,才終于放下心來。

“羅清逸,你有心了。”

她疲憊的說道。

羅清逸笑道:“女史說笑了,你我同為侍奉公子的女官,這些事也都是分內之事,若說有心,這些年來,還是你操心的更多。”

宋端這時候可沒心思和她說什么客套的話,沉默不語,坐在一旁,拿起韓來的手攥在掌心,那人昏迷著,卻還是有回應的用了些力道。

宋端垂眸,韓來臉色蒼白,素來清俊健碩的人,竟變得如此憔悴。

看來川王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

如今這么兇險的局勢,她是絕對不可能離開韓來的,青鳳讓她考慮好了再告訴自己,可她心里明白,根本就不用考慮。

就算韓來讓她走,她也不會走。

韓來曾說心里屬意自己,可自己何嘗心里沒有他呢。

不說今生,遙看前世。

正如杜薄所說,這翩躚君子誰人不愛,韓來雖然性情乖僻,但是九年來的朝夕相處,便是石頭做的心也會變得柔軟起來。

宋端沒想到,用了兩世,才看清自己的心。

“韓來。”

宋端忍不住輕輕喚他,聲音萬分輕柔。

羅清逸在旁邊看著,眼神有些復雜,纖長的睫毛上下一翻覆,流露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來。

宋端對韓來的感情居然這么深嗎?

那自己算什么?

又為何讓自己入府貼身侍奉?

韓來是在拿自己做鬧別扭嗎?

羅清逸深吸一口氣,有些不耐煩的咂了砸嘴。

只是隨著宋端的輕喚,和孫郎中的妙手回春下,榻上的韓來悠悠轉醒,他強睜開千斤沉的眼皮,看清面前的人,艱難道:“端午?”

宋端大喜過望,忙回應道:“公子,您醒了?”

韓來清了清嗓子,頭腦也逐漸輕泛了些,宋端見勢,想要起身給他倒水,可是韓來攥著她并沒有松開。

宋端沒想到這人病著,手上的力道不曾減小。

“小篆。”她只得吩咐道,“倒杯水給公子。”

那人照做,宋端接過水,扶著韓來坐起來,那人也不顧屋內眾人,就這樣自然的靠在了宋端的肩膀上,唇抵杯沿,痛苦的往下咽著水。

小篆和隸書是見慣了的,并沒有覺得如此。

倒是孫郎中詫異的瞪了瞪眼睛,回頭看了一眼羅清逸,那人斜睨著榻上親密的兩人,挑起眉毛,不做言語。

常聽府上的人說這兩人關系匪淺,果然不假。

羅清逸下意識的去看宋端的手腕,本以為會光潔無一物,誰知道那顆紅色的痣就明晃晃的擺在那里,竟然還是完璧之身?

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難不成宋端和韓來兩人并未有夫妻之實?

真是奇怪。

宋端自然不知道羅清逸腦海中在想什么,此刻在他的眼里,只有備受煎熬的韓來,放下手里的茶杯,歪頭道:“公子,您好好休息吧,一切有下臣和杜大夫應對。”

“不行。”韓來干澀的唇瓣直起皮,“我不能倒下。”

宋端還想勸阻,忽然聽到外面有人疾呼。

“姑娘!姑娘!”

蘇合不等通傳就闖了進來,她驚懼的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韓來瞬間坐直,緊盯著這人:“是不是川王府出事了!”

看蘇合的表情,是被他給說中了。

“是張炳文……”

蘇合咬牙道:“他上折彈劾說……”看著韓來的樣子,有些不忍心,“說三殿下和秦凱有勾結,府中私藏了往來迷信。”

宋端緊皺眉頭:“那……”

“圣人已經派了金龍衛去辦了!”

蘇合哭喪道。

“咳咳!”

韓來受了刺激,劇烈的咳嗽起來,宋端趕緊穩住他,誰知這人急火攻心,表情痛苦萬分,身子一弓,哇的嘔出一口血來。

“公子!”

宋端呼吸一滯。

“你!”

韓來不管不顧,攥著宋端的肩膀,含恨道:“快去川王府!”

宋端這時候怎能離開。

“快去!”

韓來強橫道:“千萬要保護好吳玹!”

宋端深吸一口氣,憤慨的點了點頭,瞥眼羅清逸,囑咐道:“照顧好公子。”

羅清逸道:“知道了。”

“你們要干什么!”

相兒站在府門前,王府里沒有府兵,張炳文帶著金龍衛就這樣橫沖直撞進來,寶兒上前推搡,被其中一個侍衛一把推翻在地。

“寶兒!”

相兒氣怒,狠狠的撞了那侍衛一下,將寶兒護在身后。

“豈有此理!川王府也是你們可以私闖的!”

他怒吼。

張炳文在人群中緩緩走出來,臉色平靜,并沒有多得意,只是道:“這是圣人下的令,天子詔令,你們誰敢不從。”

果不其然,即便相兒再如此惱怒,面對這話,也不敢妄言。

他將寶兒扶起來,那人卻掙脫開,跑去了堂屋。

相兒沒有阻攔,知道這人是去找吳玹了。

張炳文環視周遭,一揮手,喊道:“給我搜!”

話音剛落,吳玹從堂屋里走出來,她一身黑衣,頭發披散在身上,通紅的眼中滿是恨意,看見張炳文,厲聲道:“放肆!”

張炳文看著她,他自然不認得吳玹,似笑非笑的說道:“這位是?”

“這位是我家夫人。”

相兒在旁邊切齒道:“還不見禮?”

張炳文極其不屑,語氣也多有輕浮的說道:“夫人?本官可從未聽說過三王爺娶過王妃啊?不過是一個伴床罷了,也敢自稱夫人?”

“你!”

這樣羞辱吳玹,寶兒氣的頭腦發昏,直要沖過去爭論。

吳玹攔住她,急喘著氣,川王的死幾乎也要了她一半的命去,如今也只是個失魂落魄的野鬼一般。

“搜府?敢問大人,是以何由?”

她一字一句的問道。

張炳文不耐煩的重復道:“圣人懷疑三殿下和秦凱勾結,才使后者有了不臣之心,手握兵權遲遲不肯回京,所以特派我來搜尋兩人狼狽的證據。”

“你胡說八道!”

吳玹忍不住上前,憤慨道:“豈有此理!簡直血口噴人!”

有侍衛上前維護張炳文,那人卻不緊不慢的推開,也往前走了走,看著吳玹那強弩之末的樣子,笑道:“到底是不是血口噴人,等金龍衛搜完,自有分曉了,姑娘若是個識相的,就趕緊讓開。”

吳玹哪里能讓,腥紅的眼像是鉤子般戳在張炳文的臉上,那人被這么看著心里頭生出些不悅來,一揮手:“拉開。”

侍衛得令,幾人上前拉扯吳玹。

寶兒和相兒趕緊跑來護著,吳玹被撲倒在地,她伸著手死死的扣著地,指甲在磚縫里一一折斷,像是厲鬼一樣:“若想搜府!除非你殺了我!”

這話倒是提醒了張炳文,遂道:“說來也是,違抗皇命者,自然殺無赦。”

寶兒大驚,仰頭高喊道:“你好大的膽子!我家夫人是皇后娘娘指給三殿下的人!你豈敢動她!”

可皇后兩字絲毫沒有壓住張炳文的架勢,反倒更加得意了。

“皇后娘娘賞的人又如何,難道中宮還能壓的過皇命去?”張炳文再次捏住自己的胡須,手指轉動的捻著,“你若是執迷不悟,本官就成全了你!”

旁邊的侍衛得令,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劍,直抵著吳玹的脖頸。

但那人絲毫不懼,那一心赴死的模樣讓張炳文也沒想到,說實話,他倒是可以殺了吳玹,也沒什么后顧之憂,但沒必要。

畢竟還沒有坐實川王暗煽朋黨的罪行。

若是事敗,吳玹之死必定會追責。

但是張炳文看著吳玹的憤恨,忽然想起昨日曹燮的話來。。

人生莫過于一場豪賭。

若圣人不在川王死后,維護最后的兒子匡王,那曹家行刺必定坐罪,可是看如今的局勢,曹家賭對了。

那自己和何妨不賭上一把。

殺了吳玹,也好給向曹家表忠心。

“冥頑不靈,動手!”

張炳文下令。

“張尚書好大的官威啊。”

話音剛落,張炳文聽到身后傳來那熟悉的聲音,猛地皺眉,表情也比剛才嚴肅的多,微微瞥眼過去,這個時候,宋端怎么來攪局了。

她的衣袖處還有韓來吐出來的血跡,事出從急,也沒有更衣就趕了過來,那正要動手的侍衛瞧見宋端,不安的停下動作望著她。

張炳文沒有言語,看著宋端一路走過去,相兒和寶兒如臨大赦,后者哭喪著喊道:“女史!您總算來了!他們要搜府!還污蔑三殿下!”

張炳文不快道:“鐵證如山面前,誰人能說污蔑。”

宋端看著那舉刀的侍衛,凌厲道:“還不讓開。”

那侍衛看了一眼張炳文,他沒有示意,自己也不敢后退,于是乎拿刀和宋端僵持起來,甚至把刀刃靠的更近了一些。

宋端凜眸,這無疑是在挑釁自己。

張炳文見宋端來勢洶洶本就心煩,更何況這人在自己面前呵斥下屬,眼一閉心一橫:“動手!”

侍衛頃刻將刀砍下!

“啊!”

寶兒抱著吳玹尖叫,死死的護著她。

可是刀并沒有砍下來,寶兒覺得臉上有些濕潤,不安的睜開眼,瞧著懸在頭頂上的刀被一雙瓷白的手攥著,滴落下來的液體,正是流出的血。

吳玹也驚了,喃喃道:“宋女史?”

張炳文也沒想到,宋端緊緊的握著那砍下來的刀劍,大股的血從指縫間瀑布一般流淌下來,她面無表情,找不到一絲疼痛的反應。

侍衛也嚇了一跳,想要往回抽刀,卻撼動不了分毫。

宋端眼底一閃殺意,手腕發力,竟然一把將那刀尖折斷,巨大的力道讓侍衛脫了手,刀柄落入宋端的掌心,她接過后奮力旋身!

“啊!”

寶兒再次尖叫,看著那斷刀沒入侍衛的胸口,宋端的發力之狠,讓人瞧著好像整只手都掏了進去,那侍衛還沒反應過來,身體逐漸冰涼,力氣如流沙般緩緩消散,伸手想要夠宋端,卻抬不起胳膊,眼前發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這一舉動,讓周圍所有的侍衛都舉起刀來,將宋端團團圍住。

張炳文大駭,厲聲道:“宋端!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殺了御前侍衛!”

宋端掏出帕子攥在手心,泠然道:“吳玹雖然還未冊封,卻是圣人金口玉言定下的太子良媛,是主子,御前侍衛心有不臣,以下犯上,該殺。”

她根本不將那些對著自己的明晃刀尖放在眼里,款步上前。

有了剛才的教訓,那些侍衛也不敢輕舉妄動。

張炳文面對著徐徐靠近的宋端,心里面也在不停的打鼓,可是這么多人都在呢,他不能露怯,咬牙道:“宋端,你想做什么?”

宋端瞥了一眼周遭:“難不成,你還想毆打女史嗎?”

張炳文無奈揮手,那些侍衛紛紛撤后。

“宋端,別以為你武功超高,到底寡不敵眾,你別逼我。”張炳文道,“我今日來是奉命行事,你若識相,就趕緊讓開。”

“我自然不會阻攔公事,但這里是川王府,你的人也別太放肆。”

宋端警告道。

張炳文道:“女史放心。”看著周圍的侍衛,下令道,“給我搜。”

“是!”

侍衛們得令,大批的涌入王府的各個角落。

吳玹悲痛的閉上眼睛,人都死了,還要欲加之罪嗎?

宋端走過去,蹲下來安撫著吳玹,那人睜開眼睛,流出來的眼淚隱約帶著紅色的光,滿是血污的手死抓著她不放,聲音細顫:“宋端……殿下他……殿下他怎么會……”

宋端也心頭悲戚,回頭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張炳文,聲如細蚊:“是曹家殺了川王,眼下是要讓川王死的更……名正言順了。”

“可是殿下怎么會暗煽朋黨。”吳玹哽咽道。

“殿下當然不會。”

宋端說著這樣的話,心里卻沒底,張炳文來勢果決,必定和上次唐家之事一模一樣,想要污蔑一個清白的人,是天底下最簡單的事了。

果不其然,不多時,幾名侍衛從書房里翻出來一個箱子來,拿在院中將其中之物盡數倒了出來,散落在低的,的確有一沓信封。

吳玹驚愕,捂住了嘴巴。

宋端奇怪她的反應,沒有發問。

張炳文彎腰將那信封撿起來,打開看了看,冷哼一聲,舉在眾人面前說道:“的確是三殿下的筆跡沒錯了,這多多少少十幾封信,等我交到圣人面前的時候,看圣人如何決斷了。”

說罷,再次揮手:“都撤了吧。”

張炳文也算是滿載而歸,看來曹燮給的消息沒錯,就算川王和秦凱的往來信件中沒有勾結不臣之事,但這匪淺的交情,拿來做文章最合適不過了。

“張炳文。”

宋端在身后叫住他。

張炳文停下腳步,并沒有回身。

“你娘也沒想到,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卻是一條狗吧。”

寶兒忍不住干嘔。

張炳文目眥欲裂,猛地轉過身來,兇狠道:“宋端,你胡說八道什么。”

宋端含著譏諷的笑:“是曹家的狗把你配出來的吧,是不是到了御史府的狗棚前,你還要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叫一聲爹啊。”

果然是青鳳的徒弟。

這樣侮辱人的話,氣的張炳文頭冒青煙,周圍的侍衛也臉色各異,怒喝一聲,他沖過去就要打。

宋端揚起臉來,緊盯著他。

張炳文的手停在半空中,那胳膊激烈的顫抖著,可是遲遲未能落在宋端的臉上,她到底是沒有這個膽子,畢竟那地上還倒著一具尸體。

“宋端。”

張炳文恨不得嚼碎了她。

“張炳文。”

宋端目不斜視:“這世間的人,都會為自己做下的孽還債的,曹家也一樣,別以為你們能逃。”

“宋端,我看你也就是煮熟的鴨子,只剩下嘴硬了。”

張炳文強壓下怒火,揚起的手掌化成拳頭垂在身側,闊步離開,而那些侍衛也如羊群一般,撲啦啦的出去,院中瞬間空蕩。

“夫人!”

宋端趕緊回頭去查看吳玹,問出剛才的心中疑惑:“那信到底怎么回事?”

吳玹糾結道:“我見過那信,只是沒有多問,的確是殿下親手所書。”

宋端心頭一沉,如此一來,就不知道信上的內容是什么,等張炳文交給圣人之后,所書內容的真假,也不好判斷了。

“宋端……”

吳玹淚流滿面。

宋端看著那些踩出來的腳印,若有所思。

若真是死局,該怎么破。

圣人并沒有下令暫停朝會,所以連著兩天,一行朝臣都是等左內監來傳令才敢離宮,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建武宮前的廣場上,大家都松散了許多。

“昨日……”

有人問張炳文:“聽說尚書去了川王府?”

張炳文回頭,淡淡的點了下頭。

“那……”

那人說著,周圍不少人也都湊了過來,這么大的事闔城皆知,但不確定一下也不好胡說。

“我已經從王府里搜出了往來的信件,已經交給圣人了。”

張炳文這么一說,周遭一片唏噓。

竟然是真的!

三殿下和秦凱當真有往來!

“只是那信上所寫,尚書可知道?”

那人好奇的問。

張炳文挑眉:“信上寫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只是打開了一封查看是否是三殿下筆跡時多留意了兩眼,沒想到殿下和秦將軍甚是親厚呢。”

“張炳文!”

人聲沸嚷間,韓來和宋端走了過來,一行人瞧見,都紛紛散去,雖然這人受了川王牽連,但畢竟是游蘭獻王后裔,三品要職,依舊惹不起。

況且身邊還有個三品女史,手握著太后欽賜的寶印。

張炳文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眼,不是說韓來病了嗎?

怎么面前的人面色紅潤,氣態挺拔,行走間豪邁至極,絲毫看不出一丁點兒的病態,難不成……傳出來的消息有假?

“事情還未確定,你少在這里信口雌黃。”

韓來嚴肅道。

“并非是下官信口雌黃。”張炳文這時候也沒那么客氣,“證據擺在那里自有圣人定奪,我昨日也只是替圣上辦事,郎君這是做什么?”

看著這人滿不在乎的模樣,韓來心里恨極了,低冷道:“你們這些人到底對元白做了什么,我心知肚明,青天白日,豈容你這樣的卑劣之人在這里混淆視聽,叫元白九泉之下還要背負罵名!”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張炳文也是拼了命去了,切齒道:“更何況,他還不是天子,身為一國儲君,將封太子,卻和身懷不臣之心的武將暗中勾結,若非是他,秦凱怎會手握兵權卻遲遲不肯歸京!”

“元白已經是太子!”

韓來喝道:“你們擬證誣陷之前也不好好想想,順理成章的事,元白又何必多此一舉!”

此言一出,看熱鬧的群臣也都嘖了嘖嘴,覺得此言在理,他們看著對峙的那兩人,交頭接耳起來。

“說的也是,三殿下何必要勾結呢?”

“那的確多此一舉了。”

“保不齊是封太子前有深交。”

張炳文暗道不妙,再次揚聲道:“郎君不必在這里言之鑿鑿!等圣人看過那兩人往來的密信,就知道,下官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韓來氣極反笑,神情猙獰的很。

“到時候,自有分說。”

張炳文乘勝追擊道:“若是蒙冤,便與天下人澄清,若是證實,這天下百姓也會知道,一直自詡賢良德政的三皇子,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

他這樣喊出來,一行人都愣了,沒想到他膽子會這么大!

宋端看向韓來,心說不妙。

不出所料,韓來嘴角的肉都在打顫,他和川王相識三十余年,那人到底是不是正人君子他最清楚,如今含冤而死身在九泉,卻還要被人這樣誣陷,甚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他是偽君子?

一位讀盡天下書的學子,一位心懷趙國民生的皇子,一位想開萬世太平的太子。

居然說他是偽君子?

韓來積壓了太久的怒火終于一起噴發,一拳打在了張炳文的臉上,這蘊含了巨大仇恨的力道,直接讓張炳文倒了過去,頭昏眼花,嘴里面有什么東西跌落出來,竟然是牙齒!

頓時驚呼聲四起!

宋端也大喊道:“公子!”

韓來像是發了瘋的野獸,出了籠子誰人能攔得住,亦或者是誰人又趕上前去阻攔,只見他拎起張炳文的領子,揮手又是一拳,但強撐著的力氣和jing神在這兩拳之后也全都消耗殆盡,第三拳便軟綿綿的。

張炳文被打得有些懵,看著眼前有些金星閃爍,他沒想到韓來會動手,搖了搖頭,見他沒了力氣,一把推開,掙扎著喊道:“御前動武!御前動武!”

韓來聽他這么喊,想要再次上前打他,宋端拽住,卻因為掌心的傷口沒有攥住,她暗驚,若是讓韓來這么繼續鬧下去,大事不妙!

“千年!”

杜薄從遠處跑來,氣喘吁吁的從后面一把抱住韓來,凝重道:“千年你別沖動!千萬別給自己百上加斤!”

韓來整個人虛脫一般,跌倒在地。

這素日眾星捧月的人在川王死后,并沒有人來獻殷勤的關切一二,所有人都在旁邊看著,這人現在倒了,深陷泥潭,伸出手去恐會一同陷進去。

“張炳文……我殺了你。”

韓來牙冠咬的咯咯直響。

張炳文的臉腫的老高,左眼睛也有些看不清,只是伸手在前頭胡亂的劃拉著,不安的往后退了退,生怕韓來再打過來。

那人再怎么說,也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自己都多大歲數了。

糟亂之時,建武宮前終于再次出現了那老內監的人影,他也沒料到今早的廣場會鬧成這樣,正了正心神,揚聲道:“圣上有令,諸位大人都回去吧。”

又是這樣。

群臣面面相覷一眼,都擺了擺手,往賢慶門走去。

“韓郎君!”

誰知道左內監又喊了一句。

眾人紛紛回頭。

“圣人的意思,先把張尚書送去太醫署。”左內監無奈的看了一眼韓來等人,“韓郎君御前失宜,先帶進去。”

說完,有銀龍衛的侍衛跑過來,將韓來架起來。

“公子!”

宋端一把攥住。

杜薄忙道:“宋端。”垂眸冷冽,“還不快松手。”

宋端看著已經有些不省人事的韓來,心痛至極,遲疑兩秒,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