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也不例外,前面一大部分都在訴說他的相思之情,容卿羞得手指頭發緊,待看到后面,卻又驚慌得面色發白,只因信上面告訴他,阿兄也來了西南!容卿心都提起來了,眼下西南情況不明,之后更是會爆發瘟疫,阿兄的安全該如何是好?!正待容卿心急時,又看到信件最后,趙梟告訴她已經派人將她阿兄平安送回了金陵,讓她勿要擔心。
容卿將信件壓在心口,面帶微笑喃喃:“原來被人惦記的心情是這樣的么……”
半月時間眨眼而過,沐川城的旱災已經帶走了無數人的性命,哀鴻遍野的景象隨處可見,那些缺水缺糧的難民們從一開始的堅持到后面偷偷摸摸易子而食,容卿不是不知道,她白日里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夜里一遍遍祈禱燕墨珩到來的時機。
終于又過了兩日,云升告訴她接到朝廷的消息,寧王燕墨珩已經在來賑災的路上了。
容卿知道,自己終于等到了!
與此同時,容卿的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
這是一種很懸的感覺,哪怕沒看大夫,可容卿就是察覺到了什么。她的四肢逐漸沒了力氣,腦袋昏昏沉沉,仿佛隨時都會睡過去,她強打起jing神,告訴自己要堅持住。
沒人知道容卿正經受著什么,連錦瑟和皎月都不知道,她們只當容卿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像往年一樣打不起jing神,殊不知她的生命里正在逐漸流逝。
這日,容卿將平安的解藥配置了出來,支開錦瑟和皎月后,容卿叫來云升和平安單獨談話。
房間里,幾人圍著桌子坐下。
云升率先道:“今日叫我們前來是為何事?寧王明日便會抵達沐川城,你答應過我的,一定要告訴我阿風的下落。”
“既然答應你了,斷沒有食言的道理,今日叫你來仍是有個交易與你談。”容卿親自為云升和平安倒了一杯茶,分別遞給對方后,道:“云升,救世主的名頭你想要嗎?”
云升一怔,想到了什么,道:“你什么意思?”
容卿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并不開云升,只是道:“就是你猜的那樣,難民也好,接下來發生的瘟疫也罷,救世主的名頭,你要是不要?”
云升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驚道:“瘟疫?!沐川城還會有瘟疫?!”
平安也不可置信:“施主小姐怎知接下來會發生瘟疫?”
容卿看了眼平安,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又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有藥方,瘟疫隨時可以遏制。云升,你只管告訴我,救世主的名頭你要不要。”
“我當然想要,可是,為何你自己不做?”云升不解。
容卿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由始至終,我想要的只有一點,那就是燕墨珩的性命。”
云升蹙眉:“你……”
容卿打斷他:“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不是嗎?天高皇帝遠,又是難民又是瘟疫,燕墨珩就算死了也不會牽連到你頭上。如果你擔心我反咬一口,那大可不必,殺死燕墨珩的方式絕對神不知鬼不覺,就算我想咬你也咬不到。”
云升到底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沒有直言了當的答應容卿,只道:“你想怎么做?”
容卿從袖中拿出兩個盒子,一個遞給了平安,道:“這是你師傅給你求的東西。”又把另一個盒子打開,里面放著一顆小小的藥丸。
云升不解:“這是?”
容卿輕笑道:“這是一種毒,名喚‘曇花現’吃了它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你想毒死寧王?這會不會太武斷了些。”
容卿道:“這毒不會一擊斃命,會讓中毒的人看起來就像患了瘟疫。”
云升點點頭:“這倒是個好辦法。”
容卿將毒藥遞給云升,道:“明日宴請寧王時,你將這個放在他的酒水里。之后你的報酬我會讓平安給你送過去。從今往后,你我之間便沒有任何關系了,誰也不會懷疑到你身上。”
云升毫不遲疑收起毒藥,苦笑道:“如今說這些作何,我們早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阿風的消息只有你知道,你沒有威脅我卻和我做交易,如此我又有什么信不過的呢?”
云升起身,沖容卿拱手一禮,道:“如此,我便先離開了。”
房間的門開了又關了,平安看著手中的盒子,輕聲道:“施主小姐,我們非要如此嗎?”
“這是我和他的仇怨,誰都阻擋不了。”容卿起身行至窗邊,看著昔日熱鬧的街道此刻蕭條凄慘,淡淡道:“我做的一切都會付出代價,我不求你幫我,只愿你不要妨礙我。平安,明日之后,你便回德榮寺吧。”
平安猛地抬頭,問:“那你呢?”
“我呀……”容卿抬頭望向天空,輕聲道:“我怕是要留在這兒了……”
翌日,燕墨珩帶領的賑災人員很快抵達沐川城,縣令在縣令府設宴招待了他們,那顆“曇花現”輕而易舉被云升放進了燕墨珩的酒杯里,一無所知的燕墨珩舉杯痛飲,席間,他大肆揚言自己的到來會結束可怕的天災。云升淡笑著看著那些溜須拍馬的富商圍著燕墨珩打轉。酒過三巡,燕墨珩醉得不省人事,縣令讓女兒親自將燕墨珩送回房內,后續將又是一段佳話。
宴會結束前后腳的功夫,平安便出現在了云升面前,他遞給云升一個木匣,里面除了他弟弟的行蹤,還有遏制瘟疫的方子,容卿一點沒有私藏,把前世這場大難會用到的一切都送給了云升。
云升今后會何等勞累容卿不知道,此刻她一身枷鎖全部解脫,整個人宛若心生。
突如其來的,容卿想要去街上走一走。
錦瑟和皎月見自家小姐這么有jing神,都非常高興,當下準備了一番便出了門。
此時沐川城的街道早沒了她剛來時欣欣向榮的景象,街道兩邊的鋪子都緊閉著,小販小商也不知道躲到了何處。遠遠的,容卿看到有兩個人走了過來,直至走近,容卿才認出來那人是謝卻,那個在瘋魔前將“曇花現”送到她手上的人。
看到容卿,阿絕眸光一閃,故作囂張的走了過來,道:“看到我家主子瘋瘋癲癲,現在你高興了吧?”
皎月氣急:“你主子瘋癲跟我們小姐有什么關系?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阿絕大步往前靠近容卿,惡狠狠的瞪著她,道:“你知道我主子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都是因為你!就算裝作不知道也騙不過我!”
“你——!”
“噗——”
“小姐——!”
“小姐!!!”
“卿兒!!!”
容卿看著沒入自己心口的匕首,眼前一陣天花亂墜,她四肢發軟慢慢倒了下去。
瘋瘋癲癲的謝卻猛地抱住容卿,手忙腳亂的將她嘴邊溢出的鮮血接回嘴里,他瘋了,卻也知道悲傷,嘴里嗚咽著胡亂哭泣,眼淚一滴滴落在容卿臉上,和她的血混合在一起,開出一朵朵艷麗的花朵。
“小姐!小姐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小姐!小姐!”錦瑟推開謝卻,將容卿抱緊懷里,一遍遍呼喊著容卿。
容卿微微搖了搖頭,喉嚨里不斷有鮮血冒出來,此時此刻,她不由得慶幸自己已經提前留了書信,她看著錦瑟,張了張嘴,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告……告訴……趙……趙梟,不……赫……不負……來世。”
話落,容卿緩緩閉上了眼睛。
千里之外的趙國,趙梟心口猛地一痛,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快!立刻——”一句話沒說完,他眼前一花,猛地栽倒在地。
三日后,趙梟從床榻上醒來,睜眼便瞧見床前跪著的人。
趙梟蹙眉,“你不是在燕國保護夫人嗎?怎么回來了?”
車夫重重往地上一磕頭,啞聲道:“主子,夫人她……沒了。”
“噗——!”
趙梟猛地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