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的夏天比京城更熱,哪怕是下午的太陽也毒。葉楚楚一直等到太陽下山才跟隨大毛去公司查賬。說是公司,其實也就租了一間簡陋而狹小的舊房子用來辦公。
不到六十平的屋子,擺放著三張辦公桌,桌子上雜亂無章的散放著一堆草稿筆,幾只沒有筆帽的筆亂七八糟橫置在桌面,連個筆筒都沒有,可以看出來公司有多窮。
桌子上的杯子里,殘余的茶水長出厚厚一層白毛,手往桌面一抹,沾一手的灰。桌面的灰塵厚得都能在寫字,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搞衛生。
她拉開椅子想坐下,結果椅子上也是一層的灰。這就讓人很無語,沒有錢租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衛生還是需要搞,這也不需要多少時間。
大毛一臉難色,“我又不會搞衛生,請一個清潔工完全是浪費錢。平時也沒誰來辦公室,要不是注冊公司必須要有經營地址,我才不想花錢租房。”
葉楚楚指著閣樓道:“以前沒發現你這么節省,不租房你住哪?”
“這邊天氣熱,隨便哪鋪床席子就能睡,只要不是睡大街就行。”大毛一點都不挑住的地方,以前在道上瞎混的時候,三天兩頭睡橋洞的事也不是沒有。就算在老家,不僅住得差,吃得也不好,還是到羊城之后才過上好日子。
葉楚楚眼里的這不行那不行,在大毛眼里已經是好日子。他以前帶著二毛做壞事的時候,其實也沒賺到多少錢。他膽子不算大,能力也不強,最關鍵的是心不夠黑,一直不務正業的漂也只是因為進不廠,找不到工作,沒辦法才走錯路。
他們兄弟遇上葉楚楚算是運氣好,否則再遲一點,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改走正道。
葉楚楚用嫌棄的眼神看著大毛,“多注意下個人衛生,你要跑去守店,賣的水全是灰,你說有家敢不敢喝?”
“您放心,有二毛在,他會收拾好。”大毛嘿嘿一笑,把二毛推出來。
葉楚楚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她以為是自己不小心,重新坐好后卻發現是椅子問題。她指著壞掉的椅子腳,“你這是哪買的椅子,坐一下就壞。”
大毛摸著后腦勺,心虛的解釋:“大姐,都是我的錯。這椅子買來的時候就有問題,是我剛才忘記提醒您。”
“壞的還買?你存心害人不成?”葉楚楚提高聲音帶著一絲惱怒質問道。
大毛雙腿一軟,小聲解釋道:“你說要控制成本,我才去買二手,還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二手店。”
“控制成本是讓你學會管理,不是讓你在不該節省的地方省錢。”葉楚楚撫額,她是說過要控制費用,但也不是這個控制法。果然不能對大毛期望太高,她還指望他能學會管理公司,看樣子是想太多。
大毛也委屈,他從二手市場買的椅子,一直挺好用,最后幾天才經常出毛病,偏偏被葉楚楚撞上。早知道他就去買新,不過想想買新錢,他又有些肉痛,省下來的錢也有他一份,還是節約點好。
葉楚楚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大毛是為公司省錢,看他委屈巴巴的樣子,倒也不好繼續批評。
“算了,我換把椅子坐。”
大毛嚇得一蹦三尺,把另一把椅子拖走,“這把也是壞的,坐是能坐,但是坐的時候要小心點,不能坐偏,坐偏就要一邊倒。”
“那我站著,行吧!”
“不,不,有塑膠椅可以坐。”大毛拿出上次花二塊錢買的便宜塑料椅。
葉楚楚用力按了下塑料椅,沒用多少力就軟下去,她懷疑這把椅子質量更不好。“算了,你站著,你趕緊把賬本搬出來,看完就走。”她想看看大毛把錢都花在哪,省下的錢又用到哪里。
大毛從角落的破舊紙箱里翻出紅色賬本,他連真賬都不會做,又怎么會做假賬,心里坦蕩的他一點都不怕葉楚楚查賬。
他自覺沒有問題,卻沒注意到身邊的二毛從見到葉楚楚就沒有說過一句話,這會更是嚇得兩腿發抖。
二毛只求葉楚楚看不懂賬本,發現不了賬本里的貓膩。
葉楚楚皺著眉毛看著賬本上比雞爬還難看的字,“你這都寫得什么,錯別字多也就算了,還有好多字缺胳膊少腿的,你上學是怎么學習?”
大毛不敢吱聲,他上學連作業都沒寫過幾回,能認識字就不錯,還想要他怎么樣。他要有文化,也不會想進個工廠當普通都辦不到。
“計算器在哪?”
“沒有。”
“你平時是怎么做賬?心算?”葉楚楚知道有些人大字不識一個,算賬的速度卻不慢,看菜市場那些做生意的小販就知道。同時算幾個人的賬,也不會亂,這份心力她自愧不如。
“心算是什么?。”大毛沒臉告訴葉楚楚,他是掰著指頭算,還經常算錯賬。
“明天去買個計算器,以后該花的錢還是要花。你最好去讀上夜校,多讀點書不會害你,最好再去學個電腦。”
大毛像聽天書一樣,就他這個腦子還能學電腦,他要能學還會輟學打工?電腦對他來說可是傳說中的東西,見都沒見過,只知道特別jing貴。他也配學電腦?別說電腦這種高科技的產品,就是計算器他都用不來,要不早就買了,真當他喜歡數手指頭不成?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情,他把二毛推出來:“我腦子笨,學不會,讓二毛去學。這些賬也是他做的,他比我聰明。”
為了躲避學習,大毛不惜給自己貼個腦子笨的標簽。
葉楚楚正好看到賬本上的一處疑問,聽到賬是二毛做的,立即把問題拋給他。“你這里費用不對,12號明明是星期天,怎以可能還去職能部門辦事?你不休息,他們也要休息。還有整個月的銷售數據也不對,夏天明明天氣最熱的時候,水和雪糕的銷售應該比冬天高才對,結果你這比12月還低,哪的問題?”
大毛沒聽懂什么意思,卻不影響他拍著二毛的腦袋痛罵:“衰仔,快點告訴大姐這幾個地方為什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