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005 送他坐牢

“你這賤人在胡說些什么!”云氏怒色道:“怕不是想名分想瘋了!”

衡玉道:“大娘子莫急,既是經了官媒衙門,是真是假,只需查看婚書便可查證。”

女子平靜自袖中取出一物:“婚書就在此。”

“可否一看?”

“自然。”女子神色不卑不亢,將婚書交到吉吉手中,遞給衡玉。

衡玉在官媒衙門任畫師之職,自然對婚書極為熟悉,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如何?”孟老夫人問。

“祖母,婚書屬實,只是其上男方姓名戶籍,皆非曹觀亭原名原籍。”

大盛朝立朝不久,便于各處設下官媒衙門,且《律疏》中的《戶婚律》內極大完善了婚姻之制,凡結親者,必要到官媒衙門上交戶籍文書,經查驗屬實,方會在婚書上蓋印。

那么,曹觀亭必然是偽造了戶籍文書,騙過、或是收買了幽州當地的官媒衙門。

“我沒有!”曹觀亭下意識地否認,“什么婚書,我一概不知!”

至此時,他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沒有了,本以為可以外室之事揭過的麻煩,當下顯然是行不通了!

蓮娘看著這一幕,十指指甲嵌入掌心。

該流的眼淚來京師的路上已經流干了,從起初那些人找上門時的不可置信到細思之下察覺到蛛絲馬跡,再到接受現實——

如今再看著這個甚至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的男人,她除了恨,心底更多的竟是嫌惡。

中意他時,怎么看都是好的,仿佛這個人身上有光。

如今清醒過來,才看清竟不過只是一坨爛泥而已,原來昔日他身上的光,不過是她腦子里進的水太多晃了眼!

衡玉看著曹觀亭,提醒道:“有無此事不是曹郎君說了算的,是否同這位娘子成過親,其家中人等及周遭鄰舍百姓皆可作證,至于婚書真假,更是只需前往幽州官媒衙門查看存留即可證實。”

“夠了!錯了便要認!”云氏呵斥了還要開口的兒子,“本想讓你出去游學交友,開闊眼界,同人請教學問……誰知你竟是打著這樣的幌子,在外面做下了如此荒唐之事!”

“母親!”曹觀亭羞惱交加。

當初他在幽州認識了蓮娘,母親也是知道的。

蓮娘及其父親蘇先生心性高,斷無可能做妾,更不至于為人外室,他起初為了接近蓮娘,只有撒了謊說自己一心讀書至今未娶。

又因他在幽州之地有些曹家族中子弟幫忙遮掩,這謊便越撒越多,直到蓮娘家中主動提及親事,他騎虎難下,逼不得已唯有偽造了戶籍文書。

他將此事告知母親,母親對他說,先拿婚書哄著便是,待往后有了孩子,他高中之后,再告訴蓮娘真相,到那時將人接進家中為妾,蓮娘不答應也得答應了——女人有了孩子,心便被栓軟了,哪里還有什么傲氣心性?

他不想辜負蓮娘,而母親想要孫子……

可誰知吉家竟在兩千里外的幽州暗中盯上了他,將此事捅破至此!

“大娘子當真想要訓斥管教令郎,并不在于此時。”衡玉拿著那封婚書,直截了當地吩咐道:“吉吉,報官吧。”

“是!”

報官?

云氏大驚失聲:“報什么官?!”

此等家事,有甚可報官的!

“《戶婚律》中有明言,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衡玉像一冊行走的律疏,公事公辦地科普道:“偽造戶籍文書,則罪加一等。”

曹觀亭聞言一瞬間面上血色褪盡。

云氏也慌了神:“這……都是一家人,怎至于為了此等小事鬧到官府去?親家老夫人,您一貫是最顧及大局的,當知此事是家事,又是家丑……真鬧開了,阿寧和吉家面上又豈會光彩?阿寧既是曹家媳婦,與觀亭那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錯了。”衡玉糾正道:“有妻更娶者,各離之,便是說親事作廢之意。令郎自坐牢服刑,我家阿姐則回吉家,自此兩不相干,并無一損俱損之理。”

說來她有些疑惑。

為何這種時候對方還默認她家阿姐還會要這種爛男人?陪他一同榮損?

究竟是什么給了這位大娘子堪稱智障般的錯覺?——又是自古以來身為女子的處境么?

“阿寧!”曹觀亭慌張地道:“我知道,自成親來我有許多地方對不住你,更不該酒醉時對你動手……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他說著,忽地抬手打了自己兩記響亮的耳光。

吉家幾人聞言皆變了臉色。

衡玉神情也冷了冷。

這畜生竟還動手打過阿姐!

阿姐從未說過!

偏那自掘墳墓的貨還有臉求道:“阿寧,你我到底夫妻一場,何必非要將事情做絕……我發誓日后定會百倍彌補你!你若當真不想留在曹家,我也可以同你和離!保全兩家顏面!日后吉家有需要,我定竭力相助!”

這一刻,他再也不覺得被吉家“羞辱”是什么大事了,與他的功名前程相比較,其它的根本不值一提!

寧玉沒說話,只微微笑了笑。

可真是個傻子。

既能送他坐牢,婚事就此作廢,誰還要同他和離啊。

她笑意溫婉如同看待癡傻之人一般帶些同情,落在曹觀亭眼中卻可怖至極。

此時吉吉再次得了衡玉示意,已轉身往廳外去。

“攔住她!快攔住她!”云氏急得站起身來。

幾名丫鬟婆子一擁而上,卻被吉吉一把掙開,有兩名婆子甚至被甩出數步遠。

小丫鬟以不可抵擋之勢跨出門檻,一路勢如破竹。

雞飛狗跳間,被吉吉一腳踹翻在地的曹府管家急聲道:“關門,去關大門!”

“是!”

“管家……”

“如何!”

“沒攔住……”

“蠢貨!不是讓你們去關大門嗎!”

“小的們關了……”

“結果大門被她卸了!”

卸一扇還不夠,兩扇都給他們卸了,兩扇大門此時躺在地上,仍舊還閂得密不可分……

早聽說吉家二姑娘在外流落數年后,帶回來了一個天生怪力的胖丫鬟,今日算是見識到了傳言非虛!

廳中,聽說沒能攔住那去報官的丫鬟,云氏干脆對著孟老夫人哭了起來:“老夫人,此事可大可小,咱們都是為人父母長輩的,誰家孩子有不犯錯的?”

喻氏聽得險些嘔出來。

孩子?

犯錯?

這他娘的是犯法好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