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婆婆一路坐在牛車上都在操心這個事。
她年紀大,見識的事兒多,可曉得有多少人是因為拋舍不開爹娘的管束,一輩子都沒過上好日子的。
雖然這話有些大逆不道——畢竟孝道為重呢!
可有些時候,做兒女的不成器,做爹娘的也有不像人的,也不是單單一個規矩就能你好我好的。
雖然阿麓不是那樣沒有主見的人,可萬一呢?
因此牛車停下,她的表情還是凝重的。
然而打眼一看——
這才多些日子,如今這里就建設得如火如荼了?!
如果讓白麓這個監工來說,這里豈止是如火如荼呢!
堪輿師和幾位搞數算的一到位,再加上白麓舍得花錢請人,那進度簡直是飛快!
當然了,在如今這個以木石為建筑基礎的年代,時閱川存在倉庫里大堆上好木頭,那也是大大縮短了工期和降低了成本。
也著實讓靈甲等人心中多了兩分信心。
公子如今在阿麓姑娘面前,倒也不是除了臉就一無是處。
有這么個能力,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呀!
護衛們又都jing神抖擻起來。
謝婆婆這個早有心理準備的人都被震撼了一下子,更別提今天跟來的這些打工人。
小野和大柱那就張大的嘴巴跟其余諸人一樣,忍不住激動:
這樣大的地方,光磚石木材都這么多,豈不是要干到明年去了?!
這代表什么?
這代表他們還能掙好幾個月的錢呀!
一時間,所有人都志氣高昂,恨不得立刻就開工埋頭苦干。
而陳翠娘看著周邊這些干的熱火朝天的工人們,再瞧瞧河邊那些個個抱著大木盆,不是清洗蔬菜就是捶洗衣服的婦人們,兩眼一片發昏。
因為她左看右看,不管是洗盤子洗菜,還是捶打衣服,沒有一個是輕省活。
她想一展所長的幻想破滅。
畢竟人家這邊蓋房子,難不成還需要她專門在旁邊繡個花嗎?
但陳翠娘并不肯輕易放棄。
于是輕輕拽了拽大柱的衣裳:
“你也曉得,我沒幾個力氣的,我瞧這里人人干活辛苦,衣服耗損肯定也厲害。不知能不能找管事的,給我安排給大家縫縫補補?”
同行的不是沒有別的婦人,聞言嗤笑一聲:
“哎喲妹子,我就說你細皮嫩肉不像是跟咱們一樣干粗活的——但咱們招人時不是說了嗎,都是些辛苦的力氣活,想要輕省,沒那回事兒!”
恰逢小明管事走過來,下意識說道:
“倒也不是,縫衣服這活兒還可以。不算太累,是需要有人做的,咱們這邊的衣服都是統一收上來統一洗,每一人,負責三十人的衣裳清洗縫補晾曬煮。”
這規矩多貼心呢。
但究其原因,倒不是白麓是個如何慈善的資本家,衣食住行一應全包。
而是古代衛生條件不過關,她這里聚集了那么多人,如今天氣又熱,為了減少疫病等傳染病傳播的可能,只能多花些功夫了。
當然了,資本家白認為,能花小錢解決的都是小事——反正也不會讓她來洗。
但叫這群打短工的來說,那確實是一等一的好主家了,這段時間傳信回去拉人頭的,那可著實不少!
要不然這第二回招工,也不會這么迅速。
陳翠娘立刻覺得來了希望。
小野雖沒太看得上這后娘,可他有一個極樸素的價值觀——那就是既成為了一家人,能多掙兩個子兒,就是好的!
因此這后娘干別的怕不得兩三天就撐不下去了,若是能有個縫縫補補的活兒,說不定能多撐些時候。
那也比城中的價格要高啊!
因此,不等陳翠娘發問,他便積極地問道:“那敢問,縫縫補補的活兒可還招人?”
小明如今已然是個成熟的管事了。
“招,自然是招的,不過別看縫縫補補的活輕松,咱們這里幾百號人的衣服全要處理,也不是個輕省活。”
每天要洗三十套衣服,還要晾曬縫補,隔三差五還得開水燙煮一遍……真真是個累活。
可如果跟那些150文的工錢相比,勞動力的價值還是不同的。
不過50文已經足夠了。
小野歡喜極了,張口便要幫他這便宜后娘多說兩句好話,可腦子里冷不丁想起她才被那邊刺繡工坊辭退的事情,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陳翠娘卻不知道一口氣洗三十套是個什么概念,只一聽到這活兒比別人輕松,已經歡天喜地的開始期待了。
小明管事看了看人數:“行了,具體分工待會兒再說,現在先來宿舍區這邊做登記……”
這邊大家伙信心滿滿的準備掙錢,謝婆婆卻好不容易才找到小亮:“阿麓呢?”
“回婆婆,”小亮不知從哪里學的派頭,如今很像那么回事:
“大人去山上了,堪輿師發現了一汪清泉,說是可以引下來專門用來泡茶。”
“這次上去要勘測一下路線,回頭專門埋管子引水入宅院。”
這可是主宅才有的待遇。
當然了,水井也要照挖不誤。
謝婆婆還沒有講究到這份上,只“哎喲”一聲心想:不是說要打井嗎?干啥還非得引清泉呢?
只要燒開了,什么水不能用來泡茶?
不過阿麓如今是有身份的人了,她也曉得有錢人家的講究,于是倒也沒多說什么。
只是瞅了瞅自己不勝當年的腿腳,此刻放棄上山找人的念頭,只能自己給自己找點事做,打發時間等人下來了。
而在山上。
堪輿師看著這山澗處匯聚在半腰的一汪清泉,用手掬著嘗了嘗,胡須都飛舞出滿意來:
“好水!好水!甘甜清爽,沁人心脾,若再配上一壺好茶,當真是人間至美!”
時閱川對自己的朋友倒知之甚深,此刻也頗為感興趣的一笑:
“能叫你這樣稱贊,想必確實極佳。”
然而兩人高山流水聊的默契,這邊兒卻還有個牛嚼牡丹的探頭一看:
“就是在這兒挖河溝埋管子是吧?”
她揮舞鋤頭:“看我的!”
一鋤頭下去,瞬間就把這清泉池刨了個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