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疲倦,走的這大半個小時,對身體底子極差的她來說不是什么輕松事。她從兜里掏出藥瓶,習慣性往嘴里塞一粒丹藥續命,剛想繼續走,目光忽然被吸引住。
她怔怔道:“你說的沒錯,這里確實是迷宮。”
她抬起手,露出手背的劃痕,指了指身旁矮樹的枝丫。那枝丫分支斷裂處,有著極不易察覺的血跡。
“我們來過這里,”她雞皮疙瘩冒起來了,聲音都透著慌亂,“我們在繞圈圈。”
“絕無可能。”
誰知,君清一竟語氣篤定給了否定回答。
“為什么不可能?”何舒念指著那血跡,看著他。
這難道還不明顯嗎?她方才不就是在這樹上撞了一下,不小心劃破手,所以留下血跡的嗎?位置都一模一樣,難不成有假?
君清一沒馬上回答,右手捻訣,拂袖往身后而去。頓時,在他們走過來的路線上,一路浮起了淡淡的黑色魔氣,似無形的繩索,不斷蔓延,刻印下他們走過的每一步位置。
何舒念愕然。
“我一路留下魔氣印記,我們絕無可能在繞圈。”
那黑色的魔氣,路線筆直,通往的,正是他們來的方向,中途沒有半點繞彎。
何舒念傻眼了,那樹上的血算是怎么回事?難道這里還有別人跟她一樣,在同樣的位置被刮傷,留下同樣的血跡?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腳往樹下草叢里左右踢著,卻怎么都踢不到石塊。那塊石碑呢?那塊絆了她的腳害她撞在樹上,傷了手背留下血跡的石碑呢?
她怔怔地停住腳,喃喃道:“不對……”
君清一看著她,雖然也覺得樹上的血跡過于巧合,但他更相信自己留下的魔氣印記。魔氣不會撒謊,他們走的是直線,不曾繞彎。
“不對,不對。”何舒念連連搖頭,“我總算知道哪里不對了。桃花是春花,曼陀羅卻是夏花,夏花怎么可能和春花一起開放在同一個林子里?你看!”
她指向地上不遠處的零星野花,飛快道:“那是觀音草,還有野菊花,野菊花夏秋兩季開花,觀音草是秋末初冬的花。一個林子里,春夏秋冬四個季節花全都有,這根本不可能!你說得沒錯,這里是幻境,花是假的,樹也是假的!”
君清一對花草不甚了解,聞言,輕輕蹙起眉頭。
何舒念再次抬腳往地上野草一頓踢,確定踢不到之前那石碑之后,她目光在矮樹枝丫的血跡和本該有個石碑的地面不斷來回。她瞥見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倒影在左側,抬頭去看天空,她猛然一個激靈,拔腿就跑。
“你要去哪兒?”君清一皺眉。
何舒念回頭,臉上帶著燦然的笑,明亮的眼睛仿佛在發光:“我好像明白關竅在哪了。快,跟我來!”
她回頭,下意識想要拉他一起跑,但見自己的手穿過了他的身子,才想起他如今是魂體狀態。她也沒在意,笑容明媚朝他招手,示意他跟上。
君清一看著她興奮往前跑的身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竟有種奇怪的感覺。
何舒念跑得氣喘吁吁的,一路上不斷扒拉著樹木像是在找什么,終于被她找到,她高興喊道:“君清一你快看!”
他不明所以,探頭過去,只見她手中的樹枝上,斷裂處赫然殘留著熟悉的血跡。
他終于察覺不對,仔細回憶剛才見過的那棵樹,與眼前這棵樹,相似之中又有些不同,竟無法立即得出是同一棵樹的結論。
何舒念再次抬腳往地面野草一頓踢,當然,她還是沒有踢到那塊石碑。
“來,跟我來,我們再去驗證一下。”
她抬頭看看太陽,又看看自己的影子,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仿佛一瞬間充滿活力和能量,再度拔腿就跑。
君清一心中生疑,回頭看去,他留下的魔氣印記仍然是直線方向。
何舒念不斷地往前跑,不斷地尋找殘留著一模一樣血跡的樹,居然還真被她找到了。連著找了三四處有著同樣血跡的樹后,她又再次確認地面依然是沒有石碑的,她這才停下來。
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臉上卻笑意盈盈,“你再回頭看看你留下的魔氣標記。”
君清一揚手,這一次,直線的魔氣終于出現轉折,非但如此,甚至還出現了兩三道魔氣交叉轉折的情況。他露出震驚的表情,看向何舒念,顯然很不能理解。
這蠢萌的樣子成功把何舒念逗笑。她終于站在智商高地,心里狠狠嘲笑了君清一一番,然后才抬頭挺胸昂,得意地朝他眨眼道:“你剪過窗花嗎?玩過折紙游戲嗎?”
那是什么?君清一聽都沒聽懂。
何舒念噗嗤一笑,抓起衣角就要撕。
我撕……我撕……
何舒念:……
怎么回事,電視上那些主角不是一下就能把衣服撕開的嗎?怎么到了她這兒不管用了?
她努力讓自己別露出尷尬的表情,揪著衣角朝君清一伸過去:“幫幫忙,撕一下。撕這么大一塊就好。”
她比劃了一下。
縱然君清一依舊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他知道,她應該已經找到了破解幻境的方法。于是很痛快抬手一劃。衣角應聲而落。
行吧,一個隊伍中總得有個四肢廢物的腦力擔當,才能讓四肢發達的體力擔當不至于沒事可做。
何舒念捧起撕下的布料,攤在手心對折再對折,直到對折到無法再折疊的狀態,她從腰間抽出小刀,遞給君清一。
“你把這個角全砍了。”她指揮道。
君清一這輩子沒被人命令過,挑眉看她兩眼,見她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殺氣,這才不情不愿地高抬貴手幫忙將折疊角砍掉。
何舒念將剩下的布料抖開,原本好好的一塊布被割出了無數的三角小洞,她指著最中間那個三角小洞,說道:“如果說我真正被樹枝割傷的地方是這里,那么……”
她比劃了一下剩下的所有小洞,嚴肅道:“剩下的這些,就都是被復刻出來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