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舒念狠狠抖了抖。

他懶懶散散又清清冷冷的聲音，在夜色寂靜的山林顯得過于滲人，何舒念搓了搓滿手臂的雞皮疙瘩，哆嗦道：“好了你別說了，怪嚇人的，心臟病都給你嚇出來了。”

好在她從小就養成隨手往身上揣瓶藥的好習慣，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就順手往衣服里塞了一瓶，此刻正好派上用場。她將丹藥揉開輕輕敷在風泠獸的傷口上，看著血慢慢止住，傷口露出愈合的跡象，這才放下心來。

窸窸窣窣的響動傳來，兔蠶獸不知何時也跑來湊熱鬧了，探著毛茸茸的雪白腦袋好奇地看他們做什么。何舒念還沒發現兔蠶獸呢，小滾滾倒是先發現了，興奮得嗷嗚一聲，跳著就撲過去。

何舒念像極了操碎心的老母親，扯著嗓子大喊：“小滾滾！這個也不能吃！”

兔蠶獸被這突然冒出來的棕毛熊嚇到了，雪白的毛發瞬間豎起，根根分明如鋼針似的，撒腿就往林子里跑。

小滾滾更興奮了，尾巴瘋狂甩動，蹦蹦跳跳追上去。

兩只速度極快的獸，轉眼就不見蹤跡。

何舒念無語，急忙在心里問444，“444，這熊貓祖宗是吃竹子的吧？”

444慢吞吞上線，回答得也慢吞吞的：“八荒奇獸，沒有一個是素食動物。不過也不是不能吃素。”

“什么意思？到底能不能？”

“修行萬年的妖獸，以天地靈氣為食，不再需要以凡間食物果腹。但你現在是它的主人，理論上來說，是可以更改它的飲食習慣的。”

原來如此。看來小滾滾也不是真的想吃，應該就是貪玩。就像在畫卷世界時給她叼花把她當湯材料泡一樣。

“你怎么回答問題起來語速越來越慢了？機器人也卡殼嗎？”

“親愛的位面修復工具人小3，444耗能太大，需要休眠一段時間。溫馨提示，雙心蓮對你的身體很有好處，請盡量多儲存備用。”

你干啥了你就耗能大了？

何舒念都懶得吐槽它了，大方道，“去吧去吧。”

她扭頭，沖君清一說：“你看，小滾滾和小白玩得多好啊，這山上哪里像有危險的樣子，你別總是嚇唬人。”

君清一對此報以冷淡一笑。

何舒念到底還是有些怕死的，拽著君清一的衣袖，“走，陪我去個地方。”

君清一不悅道：“何舒念，本座不是你的跟班。”

“我知道我知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就發發善心。最多我給你多釀幾壺好酒？”

語氣越發敷衍了。

他皺眉，捏著她的下頜抬高，危險地瞇起眼：“我發現你膽子越來越肥了，就不怕我掐死你？”

怕還是怕的，但都一起經歷過生死了，又看過他的悲慘童年，再看他時已經多少帶了點濾鏡。

她笑瞇瞇推開他的手，“你要掐死我多容易啊，有結魂鎖在，我想躲也沒地方躲啊！我怕也沒用。”

君清一表情一言難盡收回手，不說話了。

給她下結魂鎖這件事是不是太草率了？怎么反倒像是成了她有恃無恐的理由？

山上溫泉被君清一毀壞之后，雙心蓮便枯萎壞死了。三天前她挑了一批勉強能看的，但沒想到碰上小風出事，滿滿一背簍的靈花全撒地上浪費了。

三天過去后，溫泉里剩下的雙心蓮花瓣更加沒辦法看，有些已經開始腐爛。何舒念唉聲嘆氣挑挑揀揀許久，也不過挑了一捧能用的而已。

“你看，”她頗含怨念看他一眼，“全浪費了，以后沒丹藥可吃怎么辦啊？”

君清一回想起她那屋子里滿架子的丹藥，挑眉道：“你煉制那么多丹藥做什么？當飯吃？”

“以防萬一啊！就像這次在八荒畫卷里，一下子就花光我兩大瓶。”

她眼神中的怨念太強烈，強烈得君清一居然開始反思，他是不是對這難得一遇的稀世靈花下手太狠了點？

他看著何舒念提著小燈一片一片挑揀花瓣的模樣，又看了看溫泉中若隱若現的封印陣法，猛然一陣風吹來，君清一腦袋一個激靈，有什么猜測在破土而出。

他神色陡然變得奇怪，他出手，拎起何舒念，二話不說直接往她手指頭彈去

何舒念只感覺手指一痛，一滴血從她指腹飛出，緊接著，鋒刃的微光亮起，君清一甩出他那把彎月般的薄刀，將這滴血平穩接住。

他握住彎刀，讓血滴順著鋒刃流下，血滴流到刀尖搖搖欲墜時，他驀然出手，揚起彎刀往溫泉地面劈下去。

“你又來？！”

何舒念驚呼，三天前他就是這樣拿著彎刀發瘋，結束把自己瘋暈了溫泉卻除了破個口外毫無損傷。

他今天怎么又要發瘋？

可誰知，這一次不一樣了。

三天前那無堅不摧，怎么砍都砍不動的地面被彎刀狠狠劈開，裂開一條地縫。

何舒念傻眼。

君清一卻真的要瘋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的胸口因為情緒的異常激動而猛烈起伏，他轉頭看向何舒念，一雙漆黑的眼睛如墨色深重，帶著難以抑制的震驚，牢牢釘在她臉上。

這眼神讓何舒念有些撐不住，她不自在地摸摸臉，尷尬道：“怎么了？我臉上是弄臟了嗎？你怎么這個表情？”

何舒念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的眼神，但被這樣一雙好看的眼睛如此專注地盯著，她真的很難不面紅耳赤，充滿拘謹。

444說得沒錯，他的眼睛真的很厲害。

君清一嘴巴動了動，好似想要說點什么，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他轉過頭，幽幽看著被劈開的地面，聲音有些奇怪道：“你可知雙心蓮的來歷？”

何舒念搖頭：“不知道。你告訴過我，這曾是栽種在冥界的花，以冤魂為食。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了。”

君清一呼吸急促地喘息著，雙眼有些泛紅。

是啊，她不知道。可他不該這么晚才知道！

他早就對這溫泉有所懷疑，所以才會不顧惜身體非要把它劈開不可。但是今天之前，他竟沒想過，溫泉的關鍵不在雙心蓮，不在封印陣法，而在何舒念。

“雙心蓮的前身，是尋常睡蓮，栽種在魔界昏暗之地，被花魔使移植到魔靈山上，企圖以魔氣浸染，培育出新的魔花品種。”

君清一忽然格外有耐心，將雙心蓮的來歷仔細說出。

“他在冥界有相熟之人，有一次探訪冥界，發現冥界奈何橋旁有一灘淺水灣，那淺水灣一邊承接著奈何橋上怨魂氣息，一邊連接著輪回道的清肅之氣。他突發奇想，以靈花賄賂冥界使者，將那淺水灣據為己用，培育各色奇花。但只有睡蓮成功抵住住兩股氣息的侵蝕，存活了下來。”

“被怨魂氣息侵蝕的睡蓮逐漸生出魔性，可以自行吞噬怨氣，甚至染上毒性，成了魔化。沒過多久，一對戀人被打入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