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也沒說什么，偏生何舒念被他這句累擊中了內心，頓時心軟得一塌糊涂。
“你身體都虛弱成這樣了，你何苦還折騰自己呢？我也不是非要雙心蓮不可的呀！”
她攙扶著他想要尋棵大樹，讓他靠著休息，但他的身體已支撐不住，軟綿綿地倒下去。
何舒念緊張地將他抱住，讓他不至于摔在地上，拿出藥瓶倒了兩粒塞進他嘴里。他靠在她腿上，眼皮耷拉著不肯閉上，抖動睫毛，奮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千年前已死過一回，縱然后來重塑身軀還陽重生，可身體已留下不可逆轉的宿疾。”
他聲音虛浮孱弱，若非夜色安靜，何舒念都不一定能聽清他說什么。
她著急道：“你別說了，快閉上眼睛休息一會。”
他喉結滾動，聲音更低幾分，“我雖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可神界也不復存在了。我沉眠數百年，蘇醒過來之后，從此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復活師父。”
“我知道我知道，她對你很重要，我知道。”何舒念眼睛酸酸的，知道他在強撐著身子，所以格外心疼。
“你不知道……”君清一的眼皮漸漸閉上，破碎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如同虛幻，“我欠她一條命，我必須要復活她。”
何舒念怔然。
她伸出手探他的脈搏，幸好，雖微弱，但他只是昏迷，并無生命危險。
他對卞盈，究竟是什么樣的感情？
她以前以為是男女之情，但被當事人之一卞盈當面拆了CP之后，她就覺得肯定是君清一單相思。
可剛才他說的話，又讓她迷糊了。聽著，不像是愛情？難道真是單純的報恩？
卞盈救過他，收他為徒，對他好，所以他愿意以命相酬？
她抓著袖子，低頭給他擦拭臉上的血。
卞盈說得對，他執念太深，不是三兩句可以解開的。
“唉……”
她抬頭嘆息，喃喃，“雖然但是……這么好看一男的躺在我腿上，我真的很難沒有感覺啊救命，大哥你知道自己長啥樣嗎就敢往我腿上趟，太考驗人了！”
這樣也不是辦法，得把他弄回去才行。
“小滾滾？熊貓祖宗？乖乖？小棕毛胖球？”
她扯開嗓子想要呼喚那撒歡了的靈寵，但花舟山那么大，她這點小聲音根本不起作用。她懊惱地想，她應該在444休眠之前，問一下要怎么召喚靈寵的。
沒想到，一陣噠噠噠的歡快腳步聲傳來，小滾滾居然真的被她召喚來了！
它嘴里叼著白白的一團，遠看像棉花，何舒念驚喜道：“小滾滾，你嘴里咬的什么？”
小滾滾跑過來，開心地向她展示嘴里的東西。
“呃……小白？”
造了孽了，豎起尖刺的小白被它牢牢咬在嘴里，也不知道這滿身的刺它是怎么做到完美叼住而不傷嘴的，甚至還炫耀似的甩了甩，好似在說，我厲害吧。
“厲害厲害，你最厲害了。憋了上萬年把你憋壞了是吧？也不知道你這么蠢萌是怎么能在那萬獸相煎的八荒之地活下來的。”
何舒念無奈，伸手將它的嘴掰開，把小白給拯救出來。
小白終于得了自由，跳到地上，沖它憤怒齜牙，扭頭一溜煙竄進草叢里，消失不見。
小滾滾乖乖趴下，搖著細長的小尾巴，顯然玩得開心得很。
何舒念往它毛茸茸的腦袋上揉去，“幫我個忙，幫我把他帶回去。”
她吃力將君清一推到小滾滾背上，小滾滾很是聽話，馱著他撒腿就跑。聽到何舒念喝止不要跑太快時，它又乖乖停下奔跑，隨著她的速度，慢慢往前走。
滿意得何舒念一路花式夸。
終于將人帶回屋里，安置到床上，耐不住撒歡勁兒的小滾滾又往山下跑去。何舒念拿了毛巾，給君清一擦拭下巴和脖子上的血漬，擦拭干凈后，想了想，從架子上取下酒糟。
是不是該下山一趟了？
因為從小吃靈花煉制的丹藥的緣故，何舒念體質有些特殊，極少會感覺到饑餓，因此從前師父也極少下山采購，最多一個月下山一次。
師父走了之后，她被霧瘴所困無法下山，之后便把丹藥當飯吃，每天吃上幾顆續命，倒也能安穩活著。
只是吃飯的問題容易解決，日常物資問題卻解決不了。酒糟沒剩幾個，蠟燭煤油也幾乎用盡，平時她一個人住還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如今多了君清一，她怎么看就怎么覺得屋里空得嚇人。
山中霧瘴隨隨著絲藤樹的消失而消失，是不是意味著，她從此以后可以自由下山了？
再宅的姑娘，憋在山上幾年也會憋壞的，她覺得自己是時候下山放風去了。
“就這么定了！我待會就去采點草藥換錢！”
君清一恢復意識之后，先聞到的，是一股濃郁和花香，和淡淡的煙火味道。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屋里的小塌上，外頭陽光高照，不知睡了幾個時辰。
花香和煙火味都是從門口飄進來的。
何舒念坐在門口，膝蓋上放著一個小小的罐子，花香便是從罐子里傳來的。她的腳邊是一個葫蘆大小的煉鼎，煉鼎下方有火苗簇簇，她手中拿著一塊瓷玉小板，從罐子里沾了些花汁，便掀開煉鼎的蓋子，將花汁滴進去。
“咳咳。”
幾乎從未被如此實在的煙火氣息熏過的君清一忍不住發出咳嗽聲。
“你醒啦！”
何舒念拿了個小小的塞子往煉鼎底下堵去，很快，火苗熄滅。她放下罐子，走進屋里，捏住他的手腕給他把脈。
“脈搏還是很虛弱，再多休息會吧。我在煉制丹藥呢。”
君清一臉色蒼白，淡淡看了眼外頭的太陽，沉聲道：：“我昏過去多久了？”
“半天，。幾個時辰而已。”
沉眠時間在逐步增長了……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輪回。自從數百年前他從沉眠中清醒，此后的每年，幾乎在同一時間段，他都會陷入沉眠的循環。
先是一小會，逐步到幾個時辰，下一次，便該是以天來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