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皇帝會讀心

第一〇四章、凜冬

孟冬已至,天氣轉寒,文曉荼懷里抱著羊脂玉,歪在臨窗的羅漢榻上曬著太陽,外頭寒風呼呼,但午后的陽光甚暖,一人一貓曬得都有些困倦。

昨日花房送了兩盆開得極好的菊花,金燦燦的,看著特別貴氣。

梁萬貫躬身上前,道:“主子,那小錢子……奴婢已經知會永巷,打發去皇陵了。”

文曉荼“嗯”了一聲,此番之事起初聲勢頗大,但也沒死幾個人,助紂為虐的太監胡思、溺斃太涵池的小德子,以及在她安胎藥中下了藏紅花粉的小凌子。其余的,也不過就是受了些皮肉苦,陸陸續續都從永巷放了出來。

這小錢子出了永巷牢獄,第一時間便想著投奔昌儀宮。

文曉荼怎么可能要一個三番兩次背主的太監?自然是有多遠攆多遠。

梁萬貫是御前出來的人,又是宮殿監梁琨玉的干兒子,發個話就打發了小錢子去了先帝皇陵。

梁萬貫又躬身請示:“主子,那小錁子……也差不多養好了傷了,不知主子可還打算繼續用他?”

文曉荼“唔”了一聲,這小錁子也不過就是中了小凌子的算計。而且,這小太監是打衍慶堂便伺候她的舊人了,一直辦事還算勤懇忠心,此番也只是粗心大意了些。

“降為粗使太監,以觀后效吧。”文曉荼淡淡道,“另外,拿些傷藥給他。”

梁萬貫應了一聲“是”,又小聲道:“主子,皇爺已經半個月沒進后宮了,您看這……”

文曉荼發笑:“你倒是替我著急了。”——這就叫皇帝不急太監急吧。

梁萬貫陪笑道:“奴婢是昌儀宮的人,自然盼著主子您圣恩不斷。”

文曉荼已經把自己視為“失寵嬪妃”,心態很安穩,卻也不好直截了當跟梁萬貫說自己根本沒打算爭寵,便道:“此事我自有計較,你安心便是。”

“是是是!主子心里有數就好。”梁萬貫似是松了一口氣,“奴婢也明白,皇爺待主子不同旁人,此番不管怎么說,都是主子吃苦、遭了罪,皇爺心里必定是憐惜您的。”

文曉荼內心呵呵噠,憐惜個鬼啊!那個狗皇帝,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這時候,紅果杵著臉走了進來,她屈膝道:“奴婢無用,沒能取來入冬的皮草衣料。”

文曉荼默了片刻,道:“東北進貢的皮草三日前才到,許是還沒整理好。”

紅果悶聲道:“景宜宮和昭華宮的份例皮草,緞庫今一早便撿著好的送去了!那群混賬,不過就是瞧著主子如今沒了身孕,皇上又半個月不曾駕臨,便不把咱們昌儀宮當一回事了!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紅果面有恨恨之色,當初緞庫克扣主子份例,上下管事,通通都挨了板子!如今看樣子是忘了舊傷了!

文曉荼也知道得寵和失寵,待遇必然大有不同,故而也沒有生氣,“林賢妃和辛昭容位份在我之上,緞庫先緊著景宜宮和昭華宮也沒什么。北宮幾處,不也都還沒送去入冬緞料么。”——憑什么她就能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

紅果默然。

碧心有些不服氣:“可是從前……”

文曉荼淡淡說:“如今已經不是從前了!”

梁萬貫見狀,忙道:“主子,要么奴婢去一趟緞庫,定能把您的份例取回來。”

文曉荼撫摸著羊脂玉,心想,梁萬貫固然有這個面子,只是也沒必要為這種小事,派出一宮管領太監。

“那倒是大可不必,不過就是晚幾日,我不信緞庫還敢克扣我的份例。”文曉荼不疾不徐道。

前車之鑒,猶在眼前,緞庫無非就是忙碌關頭,先緊著位高的、要緊的嬪妃,把她往后挪一挪罷了。她若是為了這點小事,就大張旗鼓派出管領太監催貨,反倒是不占理了。

梁萬貫道:“奴婢知道主子好性子,只是對待底下這些混球,大可不必客氣。您越是客氣,他們反而蹬鼻子上臉。”

文曉荼笑了笑,不必客氣,那是寵妃才有這等底氣,若是得寵,對待底下各處,哪怕是耀武揚威,各處也得生受著、奉承著,哪怕一個巴掌甩過去,各處太監也得陪著笑臉。

可若是不得寵,還敢耍威風,那是腦子有病。

紅果忍不住勸道:“主子虧了氣血,手腳易涼,如今天氣愈發冷了,若不早早制好皮毛衣裳,如何能御寒?”

文曉荼腹誹,大不了暫時不出門就是了。到了冬日,銀炭份例加倍,每日燒上一兩盆,再加上一只羊脂玉,足以驅寒了。

“好了,再等幾日吧。”文曉荼一副渾然不上心的樣子。

這時候,簾子外忽的傳來一聲低沉的男人的聲音:“等幾日?等誰?!”

溫氏莫不是在等朕來?

簾子被掀開,可不正是那位狼心狗肺、黑皮黑心的狗皇帝陛下嗎?!

文曉荼驚呆了,什么節奏?狗皇帝冷不丁又來昌儀宮是幾個意思?而且居然也不叫人通稟!

嚇了老娘一跳!

明昭大步進來,便聽到了梁萬貫和那個宮女的心聲,原來……是在等冬日的皮草緞料?

居然不是等朕?

明昭心里悶悶的,但是又立刻覺得不對勁,皮草緞料,朕記得緞庫三日前就送去了頤年殿,怎么昌儀宮的份例還沒送上門?!

明昭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朕才一不注意,緞庫居然又敢拜高踩低?!看樣子,是朕當初的板子打得太輕了!

梁萬貫伏跪在地,他不敢添油加醋,只一五一十稟報:“回稟皇爺,紅果姑娘今日去取婕妤的冬日緞料,緞庫那邊……大約是忙不過來,怕是要晚幾日才能送來。”

明昭臉色更加不快:“朕指派你到昌儀宮,怎么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朕要你何用?!”

梁萬貫嚇得大氣不敢出,他急忙道:“皇爺容稟,奴婢方才自請前去緞庫,但婕妤婉拒了,說是再等幾日。”

明昭抬眼掃了溫氏一眼,氣色倒是比先前好了些,不過jing神頭很是不濟的樣子,看著有些萎靡不振,想必是身子虛弱的緣故……

明昭沒好氣地道:“你是腦子糊涂了嗎?手底下明明有用得上的奴婢,竟也不使喚,整日白養著他們了!”

文曉荼黑線,拜托,宮女太監的俸祿都是你發的,又不是我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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