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得正入神,遠處影影綽綽有兩道人形向這邊飛來。
宋琛挺直腰桿對蝸兒道:“那應該是陸五姑娘。”
她沒騎仙鶴。蝸兒有些失望,學宋琛的樣子直起胸膛。決不能給主子丟臉!
“我怎么瞧著陸五姑娘腳底下踩著的像是樹枝?”宋琛壓低聲音說道:“你看呢?”
“奴婢也覺著像。”蝸兒聲音更低,“興許是寶貝。”
說話間,陸珍跟木香已經到在近前。蝸兒趕忙閉緊嘴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陸珍腳下金燦燦的“樹枝”。
如果沒看錯的話,那是純金打造,枝干上鑲嵌了米粒大的各色寶石。在暗夜中看起來很是華美。蝸兒吞了吞口水。難怪陸五姑娘暈劍,她腳底下踩著的那個比劍強多了。
陸珍下了“樹枝”,順勢將其遞給身后的木香。木香也是踩“樹枝”飛來的,她懷里抱著一柄桃木劍。手里握著兩根“樹枝”。腰間掛著四五個小荷包。里面裝著應用之物。東西拿的不少,卻絲毫不顯凌亂。
宋琛唇角微彎,笑著迎上前寒暄道:“陸五姑娘果然守時。”
陸珍略一頷首,神情比月色更加清冷,“殿下無需多言,快帶我去見你那位長輩。倘若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宋琛給蝸兒使個眼色,示意他在前面引路。
路面由彩色玉石拼湊而成梅花紋樣。花瓣用的是紅水玉。在月色掩映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陸珍邊走邊看,興致頗濃。
宋琛屏住呼吸瞥了她一眼便匆匆移開視線。走得這么慢不怕誤了時辰?宋琛有心催促,思量片刻,決定閉緊嘴巴不做聲。
這個節骨眼兒上不能惹她不快。
四個人悄無聲息進到殿中,宋儀和薛太子妃坐在上首。
宋儀身子骨弱,雖說從京城到秋櫻山都是坐車,他還是覺得累。見到陸珍走進來,宋儀強打精神對她微微一笑。
宋琛眉目肖似宋儀,不過宋儀常年被痛楚折磨,眉宇間隱隱透著疲憊和苦態。
陸珍的目光在宋儀臉上停留一霎,便規規矩矩執晚輩禮,“桃仙谷陸珍見過前輩。”宋琛沒有道明宋儀身份,陸珍自然不能點破。雖然對方知道她知道,但除非對方承認,否則她就只能裝不知道。
薛太子妃滿意的笑了。是個懂事的。
殿中點著兒臂粗的紅燭,燭光昏黃照射在宋儀蒼白的臉上,顴骨高高凸起,眼底青黑愈發明顯。宋琛輕聲對陸珍道:“陸五姑娘診脈還是……”
陸五在臨川侯府用的是小掃帚。不知這回是個什么路子。
陸珍雙手交疊,微微躬身,禮貌的說道:“好教殿下知道,我不是大夫,不會診脈。”
一本正經的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宋琛張了張嘴,愣是忘了自己接下來該說什么。
望著宋琛吃癟的樣子,薛太子妃以袖掩唇垂首淺笑。
身為皇長孫,宋琛從小就知道自己要為弟弟妹妹們做表率。不論讀書寫字還是禮儀騎射,他都學得一絲不茍。再加上他天生聰敏,真就一直是弟弟們如何努力都追趕不上的典范。薛太子妃既欣慰又心疼。
若不是宋儀身體不好,宋琛也不必用自己的優秀換得元和帝對東宮的青睞。
薛太子妃想讓他活的快活些,恣意些。然而性子不是一天養成的,長久以來的自律成就了宋琛,卻也令他再難放松下來。
薛太子妃還從沒見過宋琛流露出這樣莫可奈何的神情。
挺有趣。
薛太子妃輕拍宋儀手背,笑吟吟對陸珍道,“陸五姑娘隨意即可。”
陸珍恭謹應是,一把抓起木香懷里的桃木劍緩步向宋儀走去。
她要作甚?宋琛皺了皺眉,猶疑著是否應該出言相詢。薛太子妃妙目輕轉,沖他搖搖頭。裴真人的弟子自有章程,還是莫問的好。
宋琛把在舌尖滾了一遍的問話咽了下去。
陸珍手握桃木劍在宋儀面前站定,道聲:“多有得罪,前輩勿怪。”
不等宋儀作答,劍尖突然射出一道精光徑直沖入宋儀兩眉之間,精光上移至百會,稍作停留繼續下行至靈臺。
薛太子妃緊緊盯著宋儀,唯恐他受罪。宋儀卻是眉頭舒展,一臉愜意。他只覺得暖意融融,通身舒泰。
那道精光又從背后繞至前胸膻中,宋儀發出痛呼的同時身子一歪倒如薛太子妃懷中,涔涔冷汗自額角淌了下來。薛太子妃面色微變,緊緊握住宋儀的手,連聲喚他,“虎頭,虎頭!”
陸珍眸光一沉。膻中乃是任脈過處,人之要穴。宋儀所中蠱毒已深入筋脈尚未入髓。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然而,他中的蠱并不是出自苗疆。是陸珍從未見過的蠱。看來還是得問一問師父才行。在此之前,須得幫他緩解疼痛。
陸珍利落的挽個劍花,將桃木劍隨意插在身后,從荷包里拿出一塊涼糕遞給薛太子妃,“給前輩吃塊糕甜甜嘴兒。”
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掏出個大藥丸子嗎?給塊涼糕算怎么回事?薛太子妃呆呆愣住。宋儀用力握住她的手,“既是陸五姑娘一番心意,我定是要嘗嘗的。”
薛太子妃回過神,接過涼糕送到宋儀唇畔。
宋琛急不可耐的問道:“怎樣?能解不能?”
“殿下稍安勿躁。”陸珍微微笑道:“前輩的確中了蠱,然而卻不是常見的蠱。我得先問過師父才知是否能解。在此之前,請殿下每日派人去陸府取涼糕給前輩服下。一來是緩解疼痛,二來可以抑制蠱毒。”
宋琛懸著的心放下一半。陸五沒有一口回絕,就有希望治好。
薛太子妃低聲對宋儀說道:“聽見沒有,涼糕還得繼續吃。你千萬得堅持,可不能吃得膩了就不吃了。”
宋儀嚼著涼糕默默點頭。涼糕的滋味并不好。苦倒是不苦,就是腥氣。別看小小一塊,吃起來像是嘴里塞了整座魚塘。
不過吃下去真就感覺松泛不少。甚至還有了困意。
薛太子妃見他眼皮子打架,喜色爬上眉梢,“這涼糕果然奏效。”她攙扶著宋儀往去往寢殿,宋琛命人端來茶點。
不管怎樣,還是要好生招待陸珍。
陸珍從袖帶里拿出一張符紙,三折兩折折成小鳥形狀,對著符紙吹口氣,一只毛色黑亮的小鳥乖乖巧巧立在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