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珍

第041章 原陽府的牡丹花

華月枝目光清朗,落落大方行禮,“玉陽觀華月枝見過陸五姑娘。”

陸珍眼中滿是贊許,“方才我看你占筮、驅厄都很不錯。”神機司需要華月枝這樣年輕又有天賦的人才。

華月枝沒想到自己能得陸珍夸贊,笑的見牙不見眼。

陸五就像一顆璀璨明珠,不論走到哪里都受人矚目。她實在是太過出色。出色到令他自慚形穢。曹昀卿退開幾步,凝視著與華月枝侃侃而談的陸珍,暗暗嘆了口氣。

張玟心情沉重到難以承受的地步。他望了一眼眾星捧月般的陸珍,落寞的轉身而去。

……

元和帝得知國子監竟然鬧夜叉,大為震驚的同時也大為震怒。

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夜叉是如何混入國子監的?

難道夜叉也想入朝為官不成?

鬼乘上邊可不是這么寫的!元和帝面沉似水,郭銘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陛下,臣已命人嚴守各個宮門,張玟等人也都趕去國子監,想必很快就會將其擒住。”

元和帝不耐煩的擺擺手,“知道了,退下吧。”

郭銘戰戰兢兢出了正殿在廊下立了片刻,緩步向門口走去。青磚路兩旁的各色牡丹開得正盛。其中有一從豆綠牡丹格外漂亮。旁邊的魏紫姚黃成了陪襯。郭銘忍不住駐足欣賞。

他看的太過入神,沒有留意有人迎面而來。

“這是前年姑母特特命人從原陽府移入宮中的。”涼王宋彥住了腳步,含笑說道。

原來是棲霞公主孝敬陛下的。難怪這株牡丹被種在當眼的位置。郭銘收斂心神,向宋彥行禮。

宋彥向來沒有架子,不管對誰都是一團和氣。

“郭神機使入宮不單單是為了賞花吧?”宋彥眉目與元和帝有些相像。但他的眼神卻不似元和帝那樣銳利。

涼王世子不得陛下寵愛盡人皆知。郭銘八面玲瓏,自然不會如實相告,似是而非的回道:“臣來向陛下回事。”

宋彥沒有繼續追問,略一頷首邁步就走。

兩人錯身而過,郭銘唇畔恭謹的笑意瞬間褪去。宋彥平靜的眸子隱隱泛起漣漪。

金喜春忐忑不安的立在元和帝身側。自打他那天去了延琪宮回來就渾身不得勁。總覺得手冷腳冷。他自己心里有數,定是被妖氣侵擾所致。原打算得空出宮找陸五姑娘幫他看一看。沒成想又弄出個夜叉。

也不知何時才能出宮。

金喜春強壓急切之色,將元和帝手邊的茶盞撤下。輕微的響動驚擾了正在閉目思量的元和帝。他抬起眼皮,面無表情的問道:“阿彥來了嗎?”

宋彥會在元和帝與臣子奏對之后來問安。元和帝多半不見,即便見了也是問問功課就打發他走。

金喜春恭謹回道:“奴婢出去瞧瞧。”

元和帝嗯了聲,“直接帶他進來就是。”

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陛下居然主動問起涼王世子,還主動提出見他。金喜春應了聲是,匆匆出去。片刻功夫便匆匆回來,宋彥跟在他身后。

宋彥給元和帝見過禮,便小心翼翼的坐下。

“近來讀了什么書?”元和帝仍舊如從前那般神情淡淡,語氣淡淡。

宋彥默了一霎,道:“除經史之外讀的最多的便是瑜伽師地論。”

元和帝眉梢動了動,“你這歲數正當年輕氣盛,銳意進取。豈能靜得下心念誦佛經?”

“正因年輕氣盛才需要清凈心湖。”宋彥唇角彎彎,“父親在府里修了佛堂,日日誦經不輟。”

元和帝呵呵笑兩聲,“說來也巧。日前我還賞了溫婕妤整部阿毗達摩俱舍論,不知她讀了沒有。”

“婕妤娘娘好福氣。”宋彥目中流露出艷羨,“父親在信中說,待他抄完法蘊足論就抄俱舍論想不到婕妤娘娘已經有幸誦讀了。”

“原來是受你父親影響。”元和帝了然頷首,“你們父子還真是一個脾性。”

宋彥面露赧然,低聲道:“其實我是有私心的。”

元和帝挑眉“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宋彥默了默,似是在鼓足勇氣,“我是想多讀父親讀過的書,日后與父親相見也能有話聊。”

“你很想念你父親吧。”元和帝眸中銳利褪盡,略顯傷感的說道:“你在京城年月不短,是時候回涼州去了。”

話音剛剛落下,宋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祖父,孫兒不回涼州。”揚起臉,眸中蓄滿了淚,“孫兒留在京城侍奉您。”

“你這孩子……”元和帝大聲呵斥金喜春,“還愣著干什么?快扶阿彥起來!”

金喜春趕忙去扶。宋彥站起身卻沒有再坐。

“孫兒若是回去,父親肯定會以為孫兒惹您厭煩。”他用袖子抹了把臉,執拗的說:“孫兒不回!”

元和帝抓起手邊干凈的巾子丟進他懷里,嫌棄中帶著親昵的斥道:“別用袖子抹!”

宋彥摟著巾子咧開嘴嘿嘿地笑。

把臉擦干凈,金喜春奉上一盞熱茶。宋彥慢條斯理抿著,乖順的樣子像極了少年時的涼王。元和帝愣怔片刻,肅然道:“今天你就宿在宮里。”

氤氳熱氣中,宋彥驚訝的眼神中透出一絲質疑。但他很快便垂下眼簾,顰了顰眉,“這是為何?”再抬眼,滿滿都是不解與茫然。

元和帝瞥他一眼,耐著性子解釋,“夜叉混入國子監。到現在也沒抓住,你還是宿在宮里更為穩妥。”

“夜叉?”宋彥驟然瞪大眼睛,端茶的手顫了顫。他顯然是怕極了,就連茶水灑在手背都沒有察覺。金喜春趕緊從他手里接過茶盞,低聲提醒,“世子小心吶。”

宋彥這才如夢方醒般回過神來,連聲為自己的失儀道歉。

元和帝不以為意的擺擺手,“許久沒去延琪宮了吧?去吧,去陪溫婕妤說說話,順便在那用午膳。”

宋彥順從的應了聲是,起身告退。

他一走,長春宮便陷入死寂。

元和帝目光深邃,盯著宋彥剛才坐過的玫瑰椅沉默良久。金喜春袖著手靜靜站著,暗暗擔心自己被妖氣侵擾久了會損陽壽。

“阿彥應對的非常得體,想來下了不少苦功。”元和帝自嘲一笑,“與他父親一樣聰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