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子妃眉頭皺的更緊,“也不知裴真人能不能來京城。”眼見得宋儀面色一日紅潤過一日,薛太子妃可說是喜憂參半。高興自不必說,擔憂的是宋儀身上的蠱是否能解。若是解不了,又該去求誰。放眼整個大周,再沒有比裴東齋更厲害的道人了。
宋儀見她不擰眉不語,便輕聲安慰道:“就算解不了也沒什么大不了。陸五姑娘的涼糕我也吃習慣了。就是吧……有點費魚湯。”
話音落下,兩人相視一笑。
二人許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閑天,聊著聊著就笑了。薛太子妃感慨之余,心情也慢慢平復。難熬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眼下總算撥云見日,就再咬咬牙堅持下去。
兩人情不自禁四目相對,殿門被人輕輕推開。薛太子妃趕緊斂去眸中深情,正襟危坐。
蝸兒低著頭在前引路,宋琛和陸珍以及捧著桃木劍的木香先后走了進來。
見過禮,陸珍端看宋儀面色,笑著道:“前輩果然認真吃涼糕了。”
聞言,宋儀彎唇笑了。
這個女孩子說話挺逗趣兒。倒是跟棲霞有幾分相似。宋儀眸光黯了黯。鄧暉那個混賬!早該跟他和離了。難為棲霞隱忍多年才換來而今的結果。若不是他身子不中用,棲霞也不至于如此勞心。
宋琛急切的問道:“裴真人可說了何時來京城嗎?”
“師父不想出谷。”陸珍淺笑盈盈,“他將解蠱之法傳授給我,由我為前輩解蠱。”
她……行嗎?
陸珍偏頭看向宋琛,好似看穿他心中所想,“殿下想必不知,于道術上,我也是難得一見的全才。”下巴微微抬起,目光清澈而又堅定,“跟我師父一樣樣的。”
宋儀喚聲,“阿琛……”
宋琛抬眸去看他,父子倆目光相觸的剎那,宋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宋琛點點頭,向后退了半步,“陸五姑娘請。”
陸珍略一頷首,低聲吩咐木香,“符紙、丹砂、符筆。”想了想,又道:“桃木劍……也擺上。”
木香依言拿出各種物事放在殿中的長幾上。薛太子妃瞪圓眼睛。這個婢女身上是不是藏著個百寶袋,光是看她左掏右掏,眨眼功夫把長幾擺滿了。
桃仙谷出能人。
“姑娘,準備妥當了。”木香退至一旁。
陸珍對宋琛和薛太子妃道:“待會兒不管您二位看到什么都不要出聲。出聲的話,木香會把你們打暈。”
陸五姑娘好大膽子。這是妥妥的以下犯上。蝸兒緊抿著嘴唇看向宋琛。
殿下不管管?
宋琛乖順的點著頭道:“應當的,應當的。解蠱決不能被打攪。”
薛太子妃重重點頭,“陸五姑娘盡管放心。”為了虎頭她絕對不會發出半點聲響。
蝸兒往宋琛身后靠了靠,信誓旦旦,“從現在開始奴婢就是個啞子。”
宋琛贊許的回望他一眼。蝸兒蠻懂事的。
陸珍從荷包里拿出一張符紙,慎重的放在長幾上,“這是我從臨川侯府得來的妖獸,說是解蠱,實則就是將前輩身上的蠱毒移到妖獸身上。過程中會感覺到疼痛,還請前輩忍耐一二。”
宋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薛太子妃皺了皺眉,低聲咕噥一句,“為何不直接解蠱呢?”是不是陸五姑娘道行不夠?
話音落下,宋琛緊張的瞥了眼陸珍。沒開始做法應該不用打暈吧?
陸珍撩起眼簾,對薛太子妃笑了笑,道,“要想徹底解蠱須得找到下蠱的人。如果前輩可以等,我也可以等一等。”說著,收回手,唇角彎彎望著宋儀。
還等?還得繼續吃涼糕?宋儀吞了吞口水。倒也不是不行。他現在品出點滋味兒了。腥中帶著鮮,鮮里還透著甜。
就是吧……再好吃也會吃膩。
“不等了,不等了。”薛太子妃心有余悸的擺擺手,“天知道那蠱毒對身子傷害有多大。早早調理才是正經。不過……”她鄭重對陸珍道:“勞煩陸五姑娘幫忙尋找下蠱之人。如若成事,必有重謝。”
陸珍斂去唇畔笑意,“即便您不說,晚輩也是要查的。”
“陸五姑娘辛苦了。”薛太子妃唇角抿成一字。縱是將那人千刀萬剮也難解心頭之恨。
陸珍掐訣念咒,指尖一道精光射向符紙。宋琛只覺得眼前一花,妖獸便現出形貌。
薛太子妃張了張嘴,將到了舌尖的驚呼強壓下去。
千萬不能出聲,否則……視線瞟向屏息凝神的木香。薛太子妃提起一口氣,緊緊抿著唇角。
那妖獸被陸珍用符鎮了些時日,早已不復之前的兇猛。前爪蜷在胸前,圓圓的眼睛眨巴眨巴。蝸兒好奇的盯著妖獸瞧。這妖獸毛色油亮,胖胖乎乎。越看越可愛是怎么回事?把這玩意兒養在御花園是不是也行?
他正想得出神,陸珍單手提劍走到宋儀面前,劍尖指向宋儀眉心的同時,低聲念誦著咒決。宋儀渾身如針刺一般,痛入骨髓。豆粒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鬢角嘩嘩往下淌。薛太子妃見他這般難受,情不自禁紅了眼眶。
一團若有似無的黑氣緩緩向宋儀眉心凝聚,他的五官已經因為難以忍耐的疼痛而變得扭曲。
針刺的感覺慢慢加劇,好像鈍刀子割肉似的,令得宋儀疼痛難當。饒是宋儀歷經多年磨折,卻也快把他給疼瘋了。
宋儀的意識漸漸模糊,就在他以為自己堅持不住的時候,陸珍劍尖輕挑,宋儀眉心那團黑氣倏地被拔除出來,僅僅一瞬間,黑氣隨著劍尖所指竄入妖獸顱內。
宋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驚喜的發現自己竟體會到了許久不曾體會過的舒泰。
陸珍大步回轉大幾旁,將妖獸重新納入符中。
木香趕緊跑過來,掏出帕子為她拭去額頭沁出的細汗。
能說話了么?薛太子妃妙目輕轉,用詢問的眼神去看陸珍。
陸珍舒口氣,“吩咐灶上煮些蔥白粥給前輩服下。”
不用宋琛吩咐,蝸兒便趨步出去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