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蓮生香,歸珍
宋琛想看什么,曹尚書就痛痛快快給他看。陸珍垂下眼簾。官場打滾多年的老狐貍就是不一般。
“盧鑒身邊貌似沒有術士。也可能潛藏許久,不為人知。”宋琛挑起眉梢,問陸珍,“你說呢?”
來在刑部一天半,陸五除了溜達就是吃,絲毫沒有辦差的自覺。但是宋琛不想拘著她。江湖兒女率性而為。若是管束必定惹陸五不快。何必呢?
陸珍攤手,“卷宗是您看的,我哪能知道呢。”
宋琛呼吸一滯。
“您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皇長孫殿下。既然您都察覺不出端倪,那我看了也是白看。”陸珍給宋琛續上茶水,“您說是吧?”
宋琛呼吸再次一滯。
放下茶壺,陸珍“哎呦哎呦”叫喚,“小田,小田快去買冰雪。多給一個大錢,蔗漿澆厚厚的。”說著從荷包里抓出一把銅錢放在田螺精手上,“剩下的你拿著跟蝸兒買點你們愛吃的。”不耐煩的擺擺手,“快去,快去。”
姑娘給它錢買好吃的!田螺精高興極了,拽著蝸兒就走。
陸珍望著田螺精的背影連連搖頭,“這個妖精……真不省心。”扭臉沖宋琛笑笑,關切的問道:“公主殿下挺好的吧?那天我跟殿下聊了一路。殿下頗為健談,性子也爽利。”
“姑母很好。”宋琛眉宇間現出一抹暖意,“父親說她這些年一點都沒變,還是那般樂天達觀。”
“其實……”陸珍猶猶豫豫,抬眼偷瞄宋琛神色,唯恐說錯了話惹他不高興,“和離也沒什么的。您多陪公主殿下說說話,免得她胡思亂想。我……我就是怕公主殿下在人前強顏歡笑,人后偷偷垂淚。”
宋琛微微愣怔。陸五不說他還真想不到這些。
“我也是胡亂說的。”陸珍一副深怕自己闖禍的......
樣子,“您聽聽就好。不過……還是要多多陪伴公主殿下。這個時候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宋琛蹙眉思量片刻,點頭稱是。難得陸五有這份心,而且又能跟姑母聊到一塊兒。等回去問問姑母愿不愿意讓陸五跟她作伴解悶。他能看出陸五是真心為姑母著想,而不是有意攀附。
這就是陸五的可貴之處。
陸珍端起茶盞,遮掩住難以抑制的得意笑容。
陸珍騎著馬,乘著漫天晚霞回到陸府。大黃狗小黑用力搖晃尾巴繞著大黑馬撒歡。閽人呵退小黑,幫陸珍牽住馬頭,“姑娘,您可回來了。”
準是因為吃醉了酒,陸老太太訓斥陸玹呢。陸珍利落下馬,“我這就去延年堂。”回頭望一眼笨拙的從馬背滑到地上的田螺精一個勁兒搖頭,揚聲道:“小田,你去找木香讓她教教你!”
田螺精不敢怠慢,忙應道:“姑娘,小的一定好好學。”
“都成了妖精的口頭禪了。”陸珍小聲嘟囔著重重嘆口氣,“什么時候才能像個家養妖精?”
同樣的疑問從陸老太太嘴里說出來卻是另一番模樣,“你什么時候才能像個當爹的?!”
陸玹漲紅了臉,垂手立在陸老太太面前,“娘,您仔細身子,千萬別動氣。”
陸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長嘆一聲,“行了,去玩吧。別在我跟前礙眼。”
“娘,我不去玩。”陸玹上前一步,“我伺候您用飯?”
“這是你媳婦的差事。”陸老太太牽動唇角笑了笑,“瞧我這記性,怎么就忘了你沒媳婦呢?”不耐煩的擺擺手,“看著你這張臉,喝西北風都能噎著。去吧,去玩吧。”
陸珍恰好走到門口,聽到陸老太太這句無奈中透著心酸,心酸里帶著失望的話,不由得頓住......
腳步。得抓緊把爹爹的事辦妥才行。
陸珍撩簾走進去,甜甜喚聲,“祖母。”
“我的寶兒!”陸老太太睨了眼陸玹,嫌棄極了,“你怎么還沒走?”
得了。他馬上就走。陸玹給陸珍使個眼色,陸珍朝他點點頭。
爹爹惹祖母不高興,做女兒的幫忙描補天經地義。且這邊描補完了,她還得去問問清楚那個讓他求而不得的女子究竟是誰。
家里家外全是事兒。忙死她算了。
陸玹出了延年堂,心中暗暗慶幸有個女兒真好。然而,當陸珍捧著一盞熱騰騰的牛乳送到書房的時候,陸玹不禁皺了皺眉。
女兒大了,就開始管東管西了。小豆丁兒那會兒多可愛。要是孩子永遠長不大就好了。
陸玹接過陸珍手里的牛乳,“我答應你祖母以后吃酒只三杯,不會再像昨天那樣了。”
陸珍笑吟吟坐在陸玹對面的玫瑰椅上,“吃多了也沒事。有我幫忙哄著祖母,您次次都能化險為夷。”
這孩子才去刑部兩天就學會不好好說話了。陸玹唇角抿成一字,將牛乳放在桌上。
“爹,我跟祖母都很擔心你。”陸珍正色道:“祖母還不知道昨兒您吃醉了酒說的那些話。”
他說什么了?陸玹竭力回想,卻是半點印象也沒有。
陸珍清清喉嚨,“您說您癡癡地等著一個人。她不來,您不老。”
“我說的?”陸玹皺起眉頭,“聽著怎么那么怪呢?”
“反正就那意思。”陸珍端起牛乳,送到陸玹唇邊,“知道您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我親手給您煮的。”
陸玹眼眶濕潤。女兒親自下廚呢。要么說還是養女兒好。瞧瞧,多貼心。陸玹二話不說,接過碗咕咚咕咚灌下去。
喝個碗底朝天一抹嘴,“還有......
嗎?”
別說一碗,就是一整鍋他也能全喝光。
“明兒我還給您煮。”陸珍遞上巾子,“爹,這里也沒有外人。您跟我說說,您等的人究竟是誰?”
陸玹被她嚇得打了個嗝兒,用巾子遮住半張臉,“沒、沒誰。”
棲霞身份尊貴。若是他二人的事傳揚出去,怕是會惹出亂子。他倒也不是不信陸珍。就是……這事兒讓他怎么說?
剛剛和離的棲霞公主曾經翻過咱家墻頭,還跟你爹信誓旦旦說以后要做陸家婦。
聽著就不像人話。而且他也說不出口。
怪難為情的。
陸珍肩頭松松垮下來,語氣肯定中帶著哀傷,“爹,您不信我。”